敖天鈞以為,要斬斷對一個人的思念其實很容易,要忘記一個女人更是簡單得很。
他那麼的愛楊果,想念和悔恨總是讓他的心尖滴血的痛,一天天被鈍刀子打磨著,心靈磨起了厚厚的繭,反而越來越堅硬。甚至,他喜歡並沉醉於那一份有她的回憶,那在她輕顰淺笑的殘夢中醒來的早晨,他會有極致心酸的美好。
他不苦,因為他還可以思念她,還不曾忘記她。
那些刺痛和酸楚,一點點的提醒著他,果果從未遠走,她還活在自己的心裡。
他對俞秋影那近乎病態的佔有,只是因為太思念楊果了。只要他稍加壓抑一下,時間便會像從前一樣,把他和她過往的歲月淡化成灰白的顏色。
但是,他不知道,思念一個死人和貪戀一個活人,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思念一個死去的人,即使再痛,再悔,10分的傷痕都只能強迫它漸漸變淡。即使懷緬,你還是再也無法擁抱她。刻骨的思念再也無法成為現實。
因為,思念再熱,逝去的人卻冰冷,無法觸及。波濤洶湧,卻終至死水微瀾。
而如果你思念的是隨時可以觸到的她,1分的想念都會因為突然的溫暖而澎湃,微瀾的死水會漾成洶湧海潮。
她的笑聲就在你的左右,不甜不膩,
她的眼眸就在你的面前,不近不遠,
她的淺嗔就在你的腦海,忽明忽暗……
只要他想見,他就能見到她,
只要他想抱,他就能擁著她,
只要他想,他就能……
要壓抑這一層深刻卻又隨手可及的思念實在太難,而最難的是,她此刻就在他的面前。
她坐在吧檯邊的高腳椅子上,手指輕輕的撩繞著紅酒杯緣,短不及膝的窄腳短裙,修長的美腿交叉相疊,在氣氛曖昧的酒吧,流露幾分她從不曾有的風塵味。
她白皙的臉被酒意染成緋紅,眼眸晶晶亮亮,側臉凝視著面前的年輕男子,左手輕拔過額頭垂下的短髮尾……
他的心突然就痛,痛到生氣,氣到要很努力才能平復呼吸。
他拿著杯子走到她的後面,年輕男子眼看著他懾人的神色,心有不甘,卻還是讓了開去。
俞秋影嘟起嘴角,臉有不滿,也不搭理他,搖了搖手:「埋單……」
敖天鈞一把將她又習慣性的挑拔頭髮的左手抓住,氣忿不已:「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放開……」俞秋影用力的晃開他的手,臉上有明顯的厭惡:「我說過,別再碰我。」
「為什麼把頭髮剪了?」
她新剪的是一個時下流行的短髮,發頂處略顯蓬鬆,前額配上一個厚重的劉海,看上去臉形和五官足夠立體,更顯質感。配上她那紫紅色系的亮閃口紅,簡直是姓感、俏皮、又嫵媚。
然而,他不喜歡,很不喜歡。那一頭如瀑布一樣飄垂在她的頸間的長直髮,那如海藻一樣浮在他心靈的美麗長髮倩影。如今,只留下一抹記憶的暗影。
「因為,這樣就不再像那個短命種。」
「俞秋影,你是不是活……膩了?」
「嗯,活膩了。是不是想送我一程?」她瞇著眼睛,額前染成紫紅色的短髮,在燈光下魅惑非常。
「你,一定要這樣刺激我嗎?你明明知道,果果……你卻一再的侮辱她。」
「嗯,我是明明知道的,我是故意要侮辱那個女人的,又怎樣?」
她一副你大不了打我啊的表情,讓他的怒氣從腳趾尖一直往頭上冒,他從沒遇到過如此蠻不講理的女人。不管是從前的楊果還是如今的紀韻晴,對他都是千依百順,敬愛有加。
「我心裡太明白了。你是想我做楊果的替身,可是,我就是不喜歡做她的替身。她本人都死得不明不白了,做她的替身?切,不是更不嬌貴嗎?敖天鈞,我警告你,我……和那個死楊果沒有一點兒的關係,你別再來惹我……」
他倒吸了一口氣,冷冷道:「你說不惹,我就不惹?你以為……」他彎腰便親她,那片唇瓣溫潤,卻有讓他惱火的唇膏味。他不喜歡,太不喜歡了,他喜歡乾爽、純淨的她,而不是現在被化妝品、香水、名牌套裙包裝起來的她。
「啊……」他惱怒又驚詫的撫著差點被咬出血的嘴唇,不禁低吼:「俞秋影,你他媽的瘋了?」
「我是瘋了,你再敢碰我,我就,我就……」她想了很久,卻想不出來可以威脅他什麼。她更是焦急,臉頰的紅暈更盛,重重的跺著腳,腮鼓得像青蛙一樣離開。
敖天鈞悶悶的喝光了面前的酒,才發現那是她的酒杯,杯子口緣還殘留櫻紅色的唇印,他閉著眼睛,才可抑制自己把酒杯扔向牆壁砸碎的衝動。
敖天鈞出了酒吧大門,轉了一個角,聽得一聲猥瑣的笑聲:「那個,真的,真是火辣到爆。」
剛才在酒吧與俞秋影調情的男子,正與一位同伴在炫耀,說得眉飛色舞。
「那個,明悅酒店的老闆娘啊,嘩,真是的,那雙眼睛勾死人不償命啊,嘖嘖……那條長腿,在椅子上搖啊搖,我當時就想去操……」
「啪……」頭上被敲了重重一記,那名男子回過頭,正想破口大罵,卻見敖天鈞身後黑壓壓的圍上了幾名保鏢,他有點心虛,不明白何時得罪了這位仁兄,只記得這個人似乎是出名的富豪。只能往後退,一邊退一邊問:「有事好商量啊,你認錯人了吧?」
「哼……」敖天鈞滿身的怒氣席捲全身,他一言不發的把那名男子拖到後樓梯,二話沒說,掄起手就是一拳。
有保鏢想去幫忙,卻被阿鋒攔住:「別管他,讓他揍個痛快。」
確實是痛快,敖天鈞覺得自己這幾年來第一次如此痛快。拳頭如雨點一樣揍在那人的身上,聽著那人哀嚎求饒,聞著那人身上的血腥味,他感覺生命中一些逝去的熱血在他的喉嚨裡正要噴薄而出。
本應快意恩仇的人生,從何時起,失去了你?
這日益陰沉的歲月,從何時起,迷糊了眼眸?
果果,我本以為,風雨過後,我會讓你看到永恆的彩虹,可是,為什麼?
你,不等我?
守衛森嚴的私家庭院,房間裡陳秋怡被人從床上拖起來,她恐懼的張開兩眼,雙手本能的摸索,大聲的叫嚷:「天揚,天揚,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