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想好了,為什麼還不愛惜自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童琬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凌蕭的懷裡。他低頭看著自己,目光好似要將她看透,看穿。她懼怕他那樣的目光,她寧願他看她是憤怒的、憎恨的,也不要是這樣如水的憐憫。童琬別過臉去,淡淡開口:「陛下為何在此?」有時她真想求求凌蕭,不要每次睜開眼都看到是他。不要這樣每次有事都第一時間出現在她身邊,這樣的溫柔她定是會沉溺不起的。但如果他不在的話,卻又是無人能彌補她的失落。
看童琬失神的模樣,凌蕭忽而就笑了,掛著好看的笑容:「該回京了。去尋你不見便知你是去看凌芯了。哪裡知道才到半路就看到姚謙急急駕著車差點就衝撞了過來。」她的樣子比那日更加憔悴了幾分,本想伸手去撫摸她臉頰,最後卻還是按下了這想法。「多點愛惜自己,懂嗎?」
「那就直接回京吧,不必耽擱了。」童琬淡漠疏離刻意忽略凌蕭的關心,將身子挪了挪,離遠了凌蕭。只聽得凌蕭歎氣,繼而對她說:「身子不好,你如何復仇?朝堂的事情有婁尚書看著,我陪你在這裡調養些日子吧。你總想那麼多,何時想過你自己?段煜已經回到南詔了。你答應凌芯的事情也完成了,以後就不必再插手了。你的心思不該用在這上面的。」其實南詔早就安插眼線,即使段煜回到南詔也是難逃他的掌控,凌蕭胸有成竹。但一直裝作不知不說也只是不想讓童琬再去操心這些事情。費心勞力地去奪過他的監控。太醫說過她的身子已經是弱不禁風的程度了,他知道哪怕只是一點小小的刺激也許就會要了她的命。
可就是凌蕭的寥寥數語,卻又逗引得童琬的鼻子酸澀。他明知她要復仇為何還要對她這般好?她眼波流轉看向凌蕭,段煜的事情她不想再問,但有些事情卻還是要質問到底:「難道你都沒有後悔嗎?沒有後悔救我?那時南詔王已經對你不構成任何威脅了,你完全可以置我不顧的。」
「你呢?」凌蕭凝視著童琬的眼睛,輕聲問:「你後悔嗎?如果你後悔,我就後悔。」他緩緩說著,語氣有些蕭索:「逼宮那日,你也可以置身事外的,為什麼還要趟這渾水?」
童琬啞然,刻意不再去看凌蕭。她不知道,她確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等我想清楚的時候,一切已經來不及了。可我很清楚不會再有下一次。」
「是啊,如果我想清楚了也不會再有下一次。」凌蕭淡淡笑了,心知這個女人確實與自己極其地相似。如果沒有那麼多的往事,也許他會毫不猶豫地寵著她愛著她。只是,他們沒有相遇在最恰當的時刻。凌蕭收回了看童琬的目光,他伸手牽起簾子看了看街景,而後似無意地向隨從吩咐道:「回京。」放下簾子,他見童琬瞬間黯淡的目光,執起她的手說:「施易已經被擒拿。淑妃殺害小公主的事情也該查處了。琬兒,那畢竟是朕第一個孩子。她為父親的大業做了犧牲,我必要還她公道。」
「那我只願她將來不再投身帝王家。」童琬冷冷地說,卻沒有抽回被凌蕭握住的手。畢竟也只有這不長不短的一路,他們可以這樣相處了。是該珍惜的。一旦回京,她就該開始對凌蕭最致命的一擊了。童琬不自覺望著凌蕭,那個時候,她可以預想到凌蕭該是多麼的恨她,是的,恐怕將是恨毒了她!
車廂外車水馬龍,吆喝聲聲熱鬧紛繁,但這一切都與車廂內心情各異的兩人無關。真真是長相思,總離別。良辰之遠如雨絕。獨延佇,心中結。望云云去遠。望鳥鳥飛滅。空望終若斯,珠淚不能雪。
「如果……」童琬忽而打破車廂內的沉默。聲音卻啞然而止,她看到凌蕭凝視著她,忽而又有了勇氣,可惜有些飛蛾撲火的意味:「如果當初,先相遇的是我們。你,你會不會做一如當年的決定。」雖然心裡已有答案,但是童琬還是帶著期待看向凌蕭等待著他的回答。卻見凌蕭眼眸閃爍,最後諶聲道:「你知道我的答案的。如果我不是這樣的人,那麼雅若死的時候我就不會是這樣的處理了。」
童琬瞭然,再次陷入沉默。是啊,她都清楚的。還有什麼需要問的嗎?為何心裡還有那麼些不甘?心裡為何還是意難平?感覺到凌蕭握住自己的手用了力,她終於還是抽離了自己的手。淡淡回握住被凌蕭握過的手,童琬只是怔怔地看著不再言語。「看著初春也快到了。又是一年新綠時。小蘅說想要去放風箏,你會陪他去嗎?」
「他不喜歡我。」忽聽凌蕭提及豫王,童琬的思緒又飄到那日糕點的事情上。急急地問著:「我做的菜一點都不好吃。你為什麼還要每次都吃完,還哄我?」
凌蕭倒是驚訝童琬會突然這樣問他,難得露出爽朗的笑意。他帶笑地看著童琬:「起碼,它沒毒。不是嗎?」見童琬錯愕地看著自己,凌蕭逗趣般:「該不是我提醒了你,日後我就要小心飲食了?」童琬惱怒地看了凌蕭一眼,沒好氣地說:「妾不敢!」白了凌蕭一眼,繼而就轉過身去,倒惹得凌蕭低低地笑了。她聽著凌蕭的笑聲,雖仍皺著眉,但嘴角還是不自覺地上揚。若是京都再遙遠一點,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