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笙簫人已殤 昨日之事怎可憶? 第七十節   多少淚珠無限恨(二)
    可是,小煜怎麼辦?聽凌蕭的意思是要將他當質子。我是絕對不會允許的!他是南詔未來的王,絕對不可以在中原當質子!琬兒,瞧著你的手段你的一路。我深信你還是愛哥哥的。你在復仇。所以我也始終瞭解你的任何舉動。因此今日才斗膽求你,求你替我隱瞞小煜的事情。我已經安排了心腹帶他回南詔了。寫下這封信的時候他們已經在路上了。可是凌蕭的眼線眾多,只有你可以拖延他發覺的時間。他願意為了你而停止攻擊夫君就表示他心裡有你。我知道的凌蕭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而稍稍停留的。所以,琬兒,求你了,幫幫我。我必須要走,因為我說過有夫君的地方就必須會有我,如今他死不瞑目,我定要追隨至黃泉之下,我們說過此生不離的,我必須做到。我已經無愧於祖宗,但現在請允許我去追尋自己的愛情。

     小煜托付給你了,琬兒姐姐。請你務必要照顧好他,他是我們的希望!但願小煜能理解他這般自私的母親。

                                                                   凌芯  絕筆」

     童琬恍如隔世般從書信中抬起頭來。怔怔地望著那些在她眼中已模糊的字跡,突然驚慌地起身奪門而出。聽得春雪問她怎麼了,於是她回頭吩咐了姚謙和春雪跟上自己,就逕自朝凌芯所在的地方跑了去。

     她氣喘吁吁地扶著門沿,才推開門就看到三五跪在地上的丫鬟。凌芯一身雪白,想著早已斷氣。「姚副將,勞煩將公主的遺體取下來。」童琬望著吊在房樑上的凌芯,不忍地別過臉去,到底是來晚了。可是心裡又忽然羨慕凌芯能與心愛的人同年同月同日死,這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她慢慢走到凌芯遺體旁,對一旁的姚謙點頭感謝。於是蹲了下來,細細為凌芯整理著遺容,「放心吧。我答應你了。」輕聲說著,但願凌芯能走得安心,也希望段延昭見著凌芯的時候能原諒凌芯。

     「都別哭了。幫公主化個最好的妝,好讓她安心上路。」淡淡開口吩咐跪在地上的丫鬟,童琬站了起來。見姚謙對自己欲言又止,於是她開口:「你是想說這件事情最好告訴陛下?」看到姚謙垂下眼簾,童琬又說:「陛下那裡,本宮自會去說。現在本宮想請你為公主尋副最好的棺槨,本宮想讓她與南詔王合葬。」

     「可是娘娘,陛下有令南詔王須被鞭屍三日。況且南詔王是謀逆之人,不配與公主……」姚謙話沒說完,卻見童琬凜冽地瞪著自己,他不敢再多言,只是站在原地。

     童琬憎恨他這般模樣,沒好氣地說:「本宮知道你是陛下派來監視本宮的。難道這就能無法無天不聽本宮這貴妃的話了?可你想清楚,無論怎樣本宮都是陛下的妃子,也就是說無論怎樣都是你的主子!」朝著姚謙就是厲聲道:「本宮說要讓他們合葬就合葬!陛下說要鞭屍本宮就說現在立刻停止!人都死了還不讓他們夫妻相聚嗎?這是公主最後的心願,難道你就這般鐵了心腸不願意去?如果你是怕犯錯累及家人,本宮替你頂著!天塌下來,陛下震怒都有本宮替你頂著!只要你去制止南詔王被鞭屍,只要你去替公主尋得最好的棺槨!只要你能如本宮所願,將來本宮定還你人情!」

     姚謙愕然地看著這樣的童琬,半晌,忽而拱手道:「末將遵命!」於是轉身離開,在抬腳出門檻的時候,他卻低沉地說了句:「娘娘,有句話您說錯了。末將是一名乞丐,被陛下所救。自幼已無父無母無法累及家人。」言畢才大步流星地離開。只換來童琬失神地站在原地,直到春雪過來扶著她呼喚她,童琬才回過神來,淡淡說著:「本宮想要去見陛下。」

     「朕就在此處。」童琬話音剛落,凌蕭已然出現在門前。她淡淡看向他,緩緩道:「現在陛下要如何處置妾?」

     凌蕭沒有多話,只是冷冷看了一眼凌芯的遺體。繼而牽過童琬的手,拉她出去:「屋子裡晦氣,咱們出去走走吧。」見童琬沒有反對,於是他就牽著她慢慢走著。他們多久沒有這樣了?凌蕭輕聲道:「其實朕沒有那麼討厭段延昭。相反他值得朕敬佩。之所以要鞭屍三日,是因為他擄了你。朕恨他擄了你。」

     童琬訝然地看著走在前面的凌蕭,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分辨不出他說這話時的面容是否真摯。是她害死蘭雅若的,難道他已經不恨了嗎?靜靜跟著凌蕭,一步一步下著台階。由著他牽自己到驛館的小院裡,很小的天地,彷彿只能夠容納他們二人。她的手被凌蕭攥緊,心裡那份溫暖又滿滿散漫在了心懷。

     凌蕭輕輕將她擁入懷中,相對無言。只是看著院落寧靜的景致,他漸漸感覺到心裡酸澀,也不知道是為何。從前他沒有這種感覺,現在他也不明白。低頭看著懷裡的童琬,細長的睫毛微動,忍不住他就吻上了她的眼。苦苦的感覺又進入口中,他啞然而笑:「為什麼每次我吻你的時候,總是苦澀的?」

     「因為……」童琬凝望著他的眼睛,裡面有她想要讀懂卻不敢讀懂的感情,最後她低下頭淡淡地說著:「一開始就是錯的,哪能嘗到甜?」轉而輕輕離開凌蕭的懷抱,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凌蕭只是覺得那陣芳香消失,心裡空落落,急急一把將童琬又帶進懷中:「無論你是恨我,還是如何,不要離開我的視線。」

     童琬滿目驚異地看著這樣的凌蕭,那柔情似水的模樣好似曾經她失憶時他說過要取她為妻的樣子,淚水不由自主又落了下來。「如今,我還能有勇氣相信你的話嗎?」童琬一字一頓地說著:「你派人血洗童家的時候,可會想到有今日?你逼死葳哥哥的時候,可會想到我終會恢復記憶?你命人不顧一切地朝著葳哥哥發箭可想過也會傷到我?你在燕窩裡放的毒可想過我吃了真的會死的?」含著淚光,她掙開凌蕭的懷抱不住地後退:「你沒想過,因為你一直想我死!如今這樣是為了什麼?抿心自問,凌蕭你後來對我的縱容難道不是因為藉著我的手去打擊政敵,完結後可以將所有的罪名推到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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