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琬忙搖頭,伸手抓住華嬪的手:「我怎麼會嫌棄你呢?你說的句句有情有理,我只是心裡有事無法排遣罷了。」繼而眼珠流轉,她又問:「為何我醒來處處都無人,眼見到的都是屍體?這當中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這才是她現在該關心的。難道先前她密謀的有什麼變化嗎?莫不是南詔王騙了她?若是按照計劃,七皇叔不該如此急迫逼宮的。
華嬪先歎了口氣,娓娓道來:「如今說來還是心有餘悸。那日看著窗外月色,宮人們勸我去歇息。可才準備更衣就聽到芳華園處傳來些救喊聲還有一些粗鄙的叫罵聲。當時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就領了宮人去看個究竟。沒想到一路上就看到了哭喊逃命的宮人們,還有德嬪姐姐她們。可謂是煙火連天的局面。又及聽說玉貴人和淑妃娘娘、靜嬪姐姐還被叛軍拘押了。我心慌極了,於是不顧宮人們的阻攔就往回跑去尋姐姐,只是沒想到姐姐倒先尋得我。本來姐姐讓我與她躲起來的,可是好巧不巧竟被衝散了。我不知道哪裡去尋她,於是只能跟著逃命的人群一路奔走,只是心裡記掛著姐姐所以都顧不上周圍的狀況了。後來也不知道是誰打誰的,我們都被驅趕到了一處。而我也在那裡看到了姐姐。姐姐那時倒是清醒著,瞧著她竟有些歡喜,我才看出來逼宮的竟是七皇叔。那許相也跟在旁。朝堂的事情我平日都不知道,這般變化我真的始料未及。」華嬪先停了下,接過春雪遞來的熱茶呡了口又徐徐說:「本來我們都被強押著跪地的了,那許相還說什麼新皇英明的。又聽有太監說陛下已死,心裡只覺造化弄人。可感念間陛下竟忽然騎著馬領了眾人闖了進來,而七皇叔的人馬也忽然在那瞬間倒戈了。我真看不清楚,只是覺得驚心動魄罷了。本來我也在人群中尋著你的,可是一直看不到。正擔心著姐姐你倒自己衝了出來,還這樣受傷了。我看著真擔心。」
「妹妹,我累了。」童琬大致聽明白些許狀況,但詳細的華嬪也不知道,因此她著了華嬪回去。一下子聽了這般多事情,她真的想休息了。尹倩該是覺得七皇叔可以扳倒凌蕭替凌葳報仇吧?可皇叔有勇無謀連先帝都比不上又哪裡是凌蕭的對手?凌蕭那樣的障眼法都可以騙得了七皇叔,童琬就知道逼宮不會成功的了。只因七皇叔根本不懂何為物極必反的道理,他一直倚老位尊就對著凌蕭以及群臣頤指氣使的,既無戰功又無功德,不過是靠著葳哥哥的名聲起兵罷了,長期以往手下的人必定是會不服的。她細細地整理思路,見著華嬪已然道了安出了內室。於是童琬重又合上雙眼腦海裡全是她昏迷前的畫面。其實她還想問華嬪之後的事情的,她想知道夢裡的是不是真的,他有沒有為了她而殺敵,可是最後還是不問了。問了有何用?該報的仇她還是要報的。
春雪見主子不說話也沒有指示,心裡有些擔憂於是怯怯地問了:「娘娘,奴婢且退下了。」可瞧著童琬似乎已然熟睡也不回答她,於是春雪只能輕悄地合上房門在外候著。
但春雪不知道童琬對她的心已經越來越冷,待她走後童琬睜著澄亮的雙眸,心裡低聲說著:逃命的時候也不見得你會喊我娘娘?這宮裡,何來有愛惜自己的人?童琬真算是明白這所謂的心腹丫鬟說什麼要回報自己的恩情了。不過是些虛假的玩意。大難臨頭還不是各自飛?童琬忽而感覺到呼吸困難,那個曾經被她唾棄了的嫣兒、凌蕭深愛的蘭雅若,卻是用死去成全兩難的局面。童琬漸漸明白,無論日後如何,她和他是都忘不了那個曾經巧笑美兮的女子了。
「德嬪如何了呢?許相這般為了權貴置女兒不顧,她現在如何了呢?」其實童琬心裡還是敬佩這個不讓鬚眉的女子的,只是立場不同德嬪是許相的女兒,當初是許相背叛葳哥哥的,即便德嬪再令她敬佩她也是不可能善待這個人的。
童琬側身閉目養神,心裡叨念下一步就是德嬪了。無論那些人怎麼罵她都好,她只知道她都對得起自己的心,對得起對親人和葳哥哥的承諾!她將被子蒙住自己的頭,不想再入睡,只因害怕那些夢境那樣真實,真實到她只能在現實裡告訴自己那些是假的,夢境不可相信只能走好自己的下一步路。
「可是,我為什麼會去擋那一刀呢?為什麼?我也不知道。」低低地說著,心事難遣。凌蕭說過,他要她活著看他風光無限,可是為什麼自己聽了之後感不到厭惡?還是從一開始起自己就不那麼厭惡?童琬知道她的情感不夠強烈,真正的恨不應該是這樣子的。她清晰地記得目睹家人慘死時自己的心事怎麼撕裂怎麼無助絕望,對害死家人的兇手是怎麼樣咬牙切齒地詛咒憎恨。可是現在呢?為什麼記起一切後反而很多心思變了?她竟然不自主去救了他,她救了他!心裡一遍一遍反覆問著自己,找不到答案,她真的找不到答案!
童琬輾轉著又坐了起來,感覺到傷口的隱痛,伸手撫了一下自己的背,她能感覺到一道傷疤橫在了那裡,她不可以當什麼也沒發生過。童琬呆望著天花,心變得沉靜,慢慢堅定著輕輕告訴自己:「我只是要凌蕭嘗到更多的苦痛,救他只是因為未到絕腸時。只是這樣的。真的只是這樣的。」任憑微風吹過,童琬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沉澱,會好起來的,那些莫須有的情緒會結束的,等大仇得報一切就會結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