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黃色袍子的背影,童琬看見凌蕭只影在側室等著自己。嫣兒,不知行蹤,是的,有哪位女子願意看見心愛的人與別的女子談情溫存?雖說喊的是她的名字,可到底心裡十分難堪的。童琬雙手交握於前,心裡命令自己要笑,要欣喜,要像往常一樣陪在凌蕭身邊,可是距離越靠近她的身體就禁不住顫抖,他的手段太過凶殘,她的爹娘死得太慘,鮮血淋淋,那是一個儈子手,他殺了她全家,他害了她的至愛,他奪走她珍惜在乎的一切!真希冀現在手裡就有一把最鋒利的匕首,一刀從其後了斷他的性命!
「去哪兒了?怎麼到處皆找不到你?」凌蕭感覺到她的靠近,轉過身仍溫和地笑著,只是憑誰都能看出個中隱隱的疏離。她神色如常,將心思暗藏與內心。她原以為做不到與他自如相處,沒想到真到了這一刻是那樣自然,童琬慶幸自己內心足夠堅硬。於是巧笑著牽過凌蕭的手,只在觸碰到的時候身體微顫,胃間又開始有反覆的感覺。強忍不適,童琬牽了凌蕭坐下,靜靜地替凌蕭倒茶,就像從前一樣。只是,又如此不一樣了。
童琬玉手纖纖,沾了些茶水,細細地在桌子上寫著:散步。凌蕭若有所思地看著,直到水紋散開,淡到看不見,才重拾那固有的笑容,捧起茶杯端詳著:「那庶人的事,你無需害怕擔心,朕已經處理好了。安心養病,記得準時吃藥。」言辭好似懇切,卻又進不得她心內,童琬竭力按奈自己的情緒,凌蕭口口聲聲的庶人,曾經該是上京的新帝!若不是他這般卑鄙奪了凌葳的皇位,現在的亂臣賊子就該是他!她的手下意識暗中掐著自己的大腿內側,用疼痛試圖讓自己清醒。
「朕從來不信天的。」凌蕭放下茶杯,站了起來,淡淡地說:「天命是什麼朕從來不想知道。天子,朕說朕是天子,朕就是。別人能夠做到的,朕可以更好;別人做不到的事情,朕拼了命也要做到!你懂嗎?」凌蕭站在門欄前,望著蔚藍的天空,不再說話,似乎想要等著童琬給他回答。他不知道自己在希冀些什麼,終於還是歎了口氣:「罷了,你休息吧。如果這樣就是一輩子,也許我會願意。」最後一句,他忽而想要說得親近些,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般想法,但見童琬只是木然地看著自己,終究蹙了眉,默默地邁步跨出門檻。他答應雅若的事情算是做到了吧?
童琬一直坐著,看著凌蕭的身影漸漸消失,驀然感到臉頰有些許冰涼,為什麼自己會哭?是哭手刃至親至愛的兇徒就在眼前卻不得報復,還是哭那一聲「朕」?不會的,不可能的,蘭雅若喜歡凌蕭就算了,她是童琬,凌蕭是仇人,是血海深仇之人,她該恨他,恨毒了他!從今日起,凌蕭,我將使你後宮不得安寧,將使你至愛承受無盡苦痛!「願你長命百歲,一生痛苦。」低壓壓地一個字一個字說著,童琬擦乾眼淚,眼眸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