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恕老身笨拙，不明白娘娘的聖意？」不卑不亢的聲音從龍嬤嬤嘴裡溢出來，如同深潭的井水，乾淨、透徹，蒼老卻挺直的背，沒有絲毫彎下來的趨勢。
太后徐徐的睜開眼瞼，緩緩地瞇成一條縫，打量著面前已經十幾年不見的老嬤嬤，熟悉中透著陌生，印象中的意氣風發早已不見，花白的頭髮，梳理的沒有以前那麼精緻，蒼老的面容，早已代替了當年那張水靈的臉龐，哪裡還是原先那個宮內赫赫有名的龍嬤嬤，如今，站在眼前的，與宮裡等死的老宮女們，沒有什麼不一樣。
「龍嬤嬤，你一點都不後悔嗎？還是根本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現在，你又故技重施，如果不是念及當年的情誼，打入冷宮多年的嬤嬤誰會在意，讓你悄無聲息的消失實在容易得多。」平緩的聲音，不緊不慢的敘述著，沒有夾帶著一絲火氣，卻令龍嬤嬤的後背挺得更直了，低垂的頭顱，幾乎顫抖著抬不起來。
只有她心裡明白，十幾年沒有見的太后娘娘還是原先的脾氣，語氣越平和，怒氣越大，如果不是身份的需要，她現在已經怒火沖天了。
當年的事情，她的確有責任，不過太后後面的話，她還是有些糊塗，什麼故技重施，她呆在冷宮裡，根本什麼都沒有做，這樣，還有事情怪到她頭上來，真的是匪夷所思。
「恕老奴年老糊塗，請太后娘娘明示，不知道老奴最近做了什麼事情令娘娘如此惱怒？」
「你還有臉問，皇后娘娘手裡的東西，是不是你給的？」太后唬的半坐起身子，雖然保養得宜的臉龐，看不出怒火，聲音，卻再也無法維持原先的平和，陡的，變得有些尖銳。
只是，如此一來，龍嬤嬤更是聽不懂了，甚至大膽的抬起頭來，坦然的直視她隱藏著怒火的雙眸，沒有半絲退卻。
「娘娘，老奴還是不知您所說的東西所為何物？」一板一眼的音調，更襯托著 太后的怒火，緊張的空氣中，二人擊撞的火花，更加絢爛。
「不知道，好，不知道，你竟敢說不知道，這種東西，咱們大明朝，還有誰能做出來」說著話，太后從靠枕下摸出一樣東西，啪的！扔到龍嬤嬤面前，隨著清脆的破碎聲，幾粒晶瑩剔透的藥丸滾出來，散落到地上，在燈光的照射下，竟然反射出亮晶晶的光芒，好似珍珠般的泛著異彩。
龍嬤嬤以與外貌所迥然不同的迅速沉下身子，撿起滾落在腳下的藥丸，放在鼻息下，仔細的嗅了嗅，平靜無暇的面容，也有了一絲絲的變化，竟然變得有些蒼白無力，沉靜的眸子，也有些慌亂。
又僵持了片刻，竟然穩穩的跪下去，花白的頭顱抵著地面，沉痛的聲音，好似透著無邊無際的絕望，整個人貌似失去了生存的意念，沉悶的聲音，是從胸腔裡擠出來的，聽著令人心中堵塞，喘不過起來。
「娘娘，請您治老奴得罪！」
龍嬤嬤心中有著語言無法表達的悲哀，匍匐在地上的身姿，籠罩在濃濃的悲哀之中，簡直無法自拔，好似，失去了至親至愛的人一般。
太后眨著困惑的眼睛，先前的怒氣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從來沒有看到龍嬤嬤這樣的表情，即便當年從頂峰跌落下來，關進冷宮，也沒有絲毫的變化，不明白為什麼這眨眼之間，就有這麼大的變故，難道裡面有蹊蹺。
「龍嬤嬤，你是宮裡的老嬤嬤，有些規矩，你比誰都清楚，當年，先皇保下你一命，現在，恐怕哀家也沒有辦法，你能告訴哀家，這是為什麼嗎？為什麼陷害皇后娘娘，你與王卿家有什麼深仇大恨麼？」雖然她已經認罪，太后可不認為事情這麼簡單，起碼有些事情，必須得弄清楚，馬虎不得。
龍嬤嬤困惑的抬起頭來，悲痛的臉上，竟然明顯的掛著意外，顯然沒有想到事情竟然與皇后娘娘有關，已經被傷痛打擊的停止思考的腦筋，又慢慢的轉過來，第一時間便想起了剛剛才見到的年輕人，他說兒子與孫子孫女都好好的，並沒有被誰抓起來，利用了，如果他所說是真的，那麼眼下是誰要栽贓她。
而且，她當年製作的藥丸，那方子除了兒子，沒有第二個人知道，瞅著眼前停止轉動的藥丸，又再次抓起來，放在舌尖舔了舔，困惑立即出現在臉上。
太后看著她一系列反常的動作，沒有出聲阻止，只是靜靜的看著，她心中陡的竄起一股寒戰，總感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而她唯一的兒子，當今的皇帝，會有什麼危險。
龍嬤嬤不停的打量藥丸，許久都沒有出聲，太后也極有耐心的等著，甚至疲倦的閉上眼睛，只有跪在一旁的王虎焦急的差點跳起來，素來沉穩的面具出現了裂紋，他不知道女兒從哪裡弄來的這些東西，還被發現了，想想先皇的皇貴妃的死，以及整個家族的沒落，就不寒而慄。
在他即將暴走的前一秒，沉默許久的龍嬤嬤終於開口了，「娘娘，這不是老奴的東西，雖與老奴的東西很像，卻少了一味重要的材料，而且，這藥霸道得多，絲毫沒有顧及到他人的身體，多用必虧。」不過有句話她沒敢說出來，雖然與她的藥方少了一味藥材，卻也是大相逕庭的，只不過效果不如自己的好罷了，只是，這些話，是怎麼也不能說出來的。
太后瞇著眼，鼻息柔緩，好似睡著了，寂靜中，又陡的嚴肅的問了一句：「少了什麼？」音量不高，卻有著令人不敢躲避的威嚴。
「處子液！」龍嬤嬤也沒有隱瞞，實話實說，現在這個時候，不是自作聰明的時候，太后能夠從一名小小的宮女坐到現在這個位置，沒有幾分本事，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