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院裡,偌大的院落,鴉雀無聲,即便出出入入的丫鬟們都踮起腳尖走路,輕飄飄的不敢發出半點動靜,柳葉幾個丫頭更是寸步不離的守在外屋,生怕小姐少爺有什麼事吩咐找不到人,她們幾個手裡拿著繡花棚子,按照小姐要求的在繡花,時不時的側耳細聽屋內的動靜。
如此靜謐的氣氛維持了兩三個時辰,眼瞅著燦爛的陽光,逐漸拉長影子,朝西而去,門外卻傳來了一聲小丫鬟故意提高的稟告聲:「張夫人,您小心腳下。」
皺皺眉頭,柳眉還是趕緊迎出來,陪著笑臉問:「張夫人,……」後面「五爺與柳夫人在休息的話都沒有說完,張雪瑤已經不客氣的自己進了屋,水芹緊跟在她身後,故意熱情的擋住他們的路問:「眉姐姐,五爺在嗎?我們夫人找五爺有要事」雖然掛著張笑臉,眼角眉梢卻帶著明顯的諷刺,好似在說不像你們家小姐,沒有一點規矩,妾沒有妾的樣子,小門小戶的,就是不知道規矩。
柳絲在柳眉迎出去的瞬間快步挪到門扉前,小聲的叫著:「小姐,小姐,張夫人有要事找少爺。」如此重複了好幾遍,屋內才有了動靜,水思淼最先醒過來,睡了一覺,身子雖然沒有恢復,精神到好了許多,瞅著懷裡皺著眉頭,不滿意被打攪的嬌人,憐惜的撫摸了幾下,才小心的從她懷裡慢慢退出來,只是剛一動,柳飄絮就醒了,迷糊的問:「什麼事?」這個功夫,又聽見柳絲的話,不由得眉頭皺了皺,「相公,要不讓張夫人進來吧,你還是小心點好」反正她也動不了,此刻還講究什麼規矩。
水思淼起身的瞬間也感覺到了胸口的沉悶,總感覺呼吸不暢,有什麼東西堵在心口那,鬱鬱的,不舒服,不想起來,又怕張雪瑤真的有事,看了看她腫的老高的腳踝,搖頭拒絕了她的建議,弱弱的叫柳絲進來服侍他出去,卻抬手阻止了想起身的柳飄絮,雖然沒有半句話,眼裡定定的神情,包含了千言萬語。
「相公,你的病情加重了嗎?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張雪瑤看著被攙扶出來的人,滿臉疼惜,扶住了他另一邊的胳膊,幫著攙扶到一旁的軟榻上,水芹眼神閃爍不停的四處打量著,見柳飄絮沒有跟出來,精明的眸子裡閃過了算計。
水思淼氣喘吁吁的坐下,這麼會功夫,他就冷汗涔涔,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微微抬了手指,示意她有事說事。
「相公,叔父今早傳信,想見見相公,不知道相公什麼時候有時間,跟我回張府一趟。」張雪瑤頗有眼色的長話短說,將事情簡潔的說了一遍,生怕耽擱的時間長了,軟榻上的人一口氣喘不過來,她的罪過就大了。
水思淼眨了眨眼,就知道張居正的意圖了,想必是衝著先生的事情來的,掌櫃的已經解釋過了,他本想著能拖則拖,沒想到人家主動找上門了,幸好他現在有傷,動不得,可以延緩一段時間。
水芹悄悄的站在後面,不動聲色的挪動腳步,想靠近門扉看看屋內的動靜,她很好奇柳飄絮怎麼沒有迎出來,如果今晚水思淼被拖住了,倒是給主子提供很好的機會。
柳葉一直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見她悄無聲息的向後移動,小心的閃出來,快速的站在門扉前,擋住了她前面的路,清脆的說:「姐姐,我們家夫人腳踝受傷,不能下床,還請姐姐諒解。」
那邊,水思淼喘息著抉擇,張雪瑤也不敢說話,幾個人都是放輕了呼吸,不敢弄出大點的聲音,偏偏這時候,柳葉的聲音又響又亮,幾乎嚇了眾人一跳,水思淼透過縫隙,看見水芹鬼鬼祟祟的模樣,眉頭一緊,滿臉的不高興,一個小小的丫鬟,居然想窺伺主子的私密。
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病得厲害,張了幾次嘴,都沒有發出聲音來,最後,抬著手指,朝外指了指,柳葉心領神會的拖著水芹出門了,張雪瑤尷尬的站在那,素淨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又羞又氣。
想著叔父的交代,又不好意思轉身離開,只好彆扭的站在那,等著水思淼的決定,只是經過這麼一鬧,神色間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坦然與自在,總有些不好意思。
水思淼悄悄的打量著她的神色變化,心中卻想著剛才小丫鬟的目的,一個小小的丫鬟,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膽子,是不是主子指使的,還是另有居心,他今天即便見了張居正,以現在的身體,也說不出話來,還不如等幾天身子大好了,在去拜訪,反正他的底細好多人已經知道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想必已經不是秘密了,索性大大方方,不再遮遮掩掩。
正想著怎麼拒絕,聽見裡屋傳來蹦蹦跳跳的聲音,正納悶著,柳絲卻是有所明白的跑了過去,攙扶著柳飄絮出來了,她瘦弱的身子承受兩個人的重量有點苦難,走了沒幾步,就傾斜的幾乎支撐不住,柳眉也趕緊過來幫忙。
「姐姐,相公身子不舒服,恐怕這幾天得靜養,如果沒有什麼大事,能不能緩兩天再去。」柳飄絮在屋內聽得清清楚楚,因此一出來,不等水思淼說話,就委婉的拒絕了,反正情形她也見了,有大事,就過來說,沒什麼大事,等兩天也不會怎樣,她是真的擔心水思淼的身子,心底總有點點的擔憂。
水思淼放鬆了心緒,軟軟的靠在軟榻上,點點頭,表示贊同她的話,張雪瑤仔細打量他的神色,雖然最近聽見些丫鬟婆子們的傳言,說她病秧子相公根本沒有病,半信半疑的想確信一下,但是現在看,應該是真的有病,不動聲色的看看柳飄絮的腳,不好繼續待下去,叮囑了幾句,就領著水芹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