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法羅翹著腳吞雲吐霧,好像這不是老毛子的客廳而是自家的後院。一副大大咧咧渾不在意的樣子。
「喝點什麼?伏特加?」加拉罕走到吧檯前回頭問陳法羅,一邊說著打開酒瓶先給他自己倒了一大杯!
「呃……加拉罕先生您請自便,今晚酒我已經喝的夠多了!」陳法羅可不想跟老毛子拼伏特加,這廝可是還想著留點精神回去安慰十三姨呢!
「陳先生,我們共同的朋友,王正廷說您有事要跟我談?」加拉罕端著伏特加喝了一大口,一邊砸巴著品著酒,一邊回到沙發前坐下,看著陳法羅道。
「加拉罕先生快人快語,我也不藏著掖著,那啥,我聽說俄國使館有意思要出手,我這邊呢,剛娶了十三個小妾家裡住不開,這不過來跟您打聽下問問價麼,如果價格合適的話我打算把俄國使館給盤下來,今後也方便大家往來!」陳法羅翹著腳吐著煙圈,隨口道。
加拉罕一愣,沙俄這個使館說起來要出手也是事出有因,因為俄國早期對華外交是跟那個東正教的布道團密不可分的,現在東直門那個東正教堂是北館,東交民巷這個俄國使館是南館,說起來都是俄國東正教布道團的產業,而東正教在俄國政治經濟生活中舉足輕重有很明顯的政教合一的色彩,在沙皇時代是教廷地位是相當尊崇的。
現在沙俄革命了,變成蘇俄了,列寧和他的新政權在蘇俄初期是很干了點離經叛道的革命舉措的,比如,在全俄範圍內打擊和沒收教會的財產,無數神職人員被契卡鎮壓,傳教活動受到了嚴格的限制等等。
加拉罕要賣掉舊的俄國使館第一是想向中國人民宣告蘇俄跟舊沙俄的徹底決裂,本來就是麼,連沙皇一家都給槍斃了!在加拉罕看來紅色政權的每一塊磚都應該是純潔的紅色的革命的!在北京這個沙俄的舊使館一來是東正教布道團的產業,二來國內不知道幾時有流言,說自己跟東正教裡頭幾個主教關係密切布道團又送宅子又給金盧布什麼的,為得是保住布道團在北京的南北二館不被充公沒收成為蘇俄國家財產!這讓加拉罕慌了神,別沒正式上任就讓契卡給鎮壓了這到時候上哪喊冤去?
不過這個陳法羅是為買俄國使館而來?開玩笑,加拉罕從自己的情報渠道得知這個小白臉現在應該算是皖系和段祺瑞的全權代表才對啊,要不然自己也不會這麼著急今晚就約他見面!怎麼變成為了買宅子而來了?不可能!加拉罕一時間摸不清陳法羅方向!
「陳先生,明人不說暗話,我知道您現在是段祺瑞老爺子的私人代表,俄國使館的事情是小事有的是商量的時間,可咱們正兒八經好不容易這麼著急趕著見面,您要說是為了宅子而來您這可讓我有點失望……」加拉罕咧著嘴道。
「加拉罕先生您真是……缺乏幽默感!」陳法羅搖著頭笑道,「而且性子比我還急!」
加拉罕聳了聳肩,道,「陳法羅先生,您如果一直這樣跟我逗咳嗽我看您付出的代價太大,還不如回去跟您那十三姨們卿卿我我呢!」加拉罕心想我這算有幽默感了吧?其實說起來這廝的老爹是個律師,他自己也是法學院畢業的,缺的還真是幽默感!
「好吧加拉罕先生,我為了中俄兩國的友誼而來!這回答能讓您滿意吧?」陳法羅掐滅了煙頭正色道。
「這麼說還不錯,可是……接著呢?」加拉罕笑咪咪的點點頭,舉起杯道,「當然,先為了友誼!」這廝又悶了一大口烈性的伏特加,臉色泛起了一層紅暈。
「地球人都知道,你們的主義誕生在德國,開花結果卻在沙俄,當然,也是一波三折,從1905年到1917年,12年的等待和奮鬥讓人相當敬佩和感慨!」陳法羅順手捋上了加拉罕的順毛!
「哈哈哈哈,陳先生看來你對我們的歷史也相當瞭解嘛,希望我們的友誼能揭開中蘇兩國歷史的新篇章!」加拉罕顯然很受用陳法羅的馬屁。
「說到歷史,我聽說十月革命裡是水兵和工人成為革命取得勝利的中堅力量?」陳法羅開始給加拉罕下套。
「是的,蘇維埃最早就是工人和士兵的聯盟,水兵們是革命中最堅定的中堅力量,工人們的表現當然也很好,可你知道,論戰鬥力還是比水兵要差一點!可以說,沒有水兵就沒有十月革命的勝利!」加拉罕情緒顯然挺高!
「可是……我又聽說……在十月革命建立了卓越功勳的水兵們,在十月革命勝利後的1921年,居然被消滅了?」陳法羅不經意中露出了獠牙!
「啊……這你也知道?……後來水兵們叛亂……背叛革命!……咎由自取!」加拉罕這下發現陳法羅這廝絕對是別有用心!
「好吧,我同意你的觀點,革命者也會背叛革命的!……那麼在革命沒有取得成功的時候,他們是最堅定的革命者,怎麼革命都勝利了四年了,白衛軍也被打垮和消滅了,蘇維埃看上去比任何時候都更強大的時候,曾經最堅定的革命水兵居然叛亂了呢?!」陳法羅問的問題,估計就是列寧在跟前都一下回答不上來,更不要說加拉罕了,這廝額頭上冒出了汗,嘴裡掙扎著道,「也許他們被敵人拉攏利誘了……也許是他們的革命意志不夠堅決!沒能將革命進行到底!」
「呵呵呵呵,開個玩笑,加拉罕先生無須在意,很多時候問題是沒有答案的,比如說,您代表蘇維埃外交人民委員會曾於1919年7月25日,1920年9月27日兩次發表了《蘇俄對華宣言》,聲明廢除沙俄時期與中國簽訂的一切條約和放棄沙俄在中國的特權,可這都快四年過去了,您和您的代表團不是還在和王正廷特命代表談判中東路和外蒙的事情麼」
陳法羅揶揄著加拉罕,言下之意蘇俄和他本人的可信度相當可疑!一個外交官如果沒有誠信,那麼面對的將是什麼樣的局面?反過來說,哪個外交官是真正誠信的君子?還不得跟著自家政府的指揮棒轉?!
「陳先生,我承認您說的是部分事實,不過放眼未來才是務實之道,我想我們可以不用糾纏在過去的這些不愉快的回憶中!」加拉罕有點吃不住勁了,這個陳法羅不像是代表段祺瑞來有求於自己和蘇俄政府的,怎麼倒像個法官來告訴我們其實我們有時候也很混蛋的?
「加拉罕先生,請原諒我剛才的冒昧和不敬,畢竟我只是一個二十二歲的青年,剛娶了十三個如花似玉的小妾,這會兒大晚上的沒能回家摟著嬌妻美妾享受人生的美好,卻被您忽悠到這裡來剛才在門口還要搞什麼搜身,我的情緒有點波動在所難免,請您不要介意!」陳法羅微微點了下頭,表示歉意。
「無妨,我完全理解,陳君,讓我們進入正題吧,早談完你也可以早點回家!」加拉罕無奈的道,如果可以,這廝現在一分鐘都不想看到陳法羅這陰陽怪氣的嘴臉。
「好吧,那就先談點正事,其實也沒什麼大事,我和我代表的人,知道蘇俄現在全力在扶持南方的孫大炮又是辦軍校又是培訓幹部,而且GMD和GCD似乎還合二為一成了新GMD,我們就是想問問,蘇俄在中國打算幹什麼?!或者說蘇俄想通過孫大炮幹點啥?!」陳法羅一臉正經的質問道!
「絲……」加拉罕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陳法羅不講究啊,你以為你是誰,你憑的什麼就敢跟我這蘇俄特命全權大使用這種代表政府質詢對方大使的口氣說話?這小白臉看著挺斯文明白的腦袋裡不是缺了根弦吧?加拉罕一時間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加拉罕閣下,是你要我談正事的,我這個人談事情從來都是直截了當的,所以才這麼問你,我看你們北極熊老毛子怪辛苦的,有事不找在北京的中央政府談,卻費盡心機跑那麼遠到南方找個土鱉當代理人,所以我代表中國政府過來問下,蘇俄政府和您想在中國幹點啥,想讓南方的孫大炮幹點啥!」陳法羅邊說邊又摸出煙盒點上了支煙!
「……陳法羅先生……恕我孤陋寡聞……我知道您前幾天剛娶了不少年輕漂亮的姨太太,可我真沒聽說您現在可以代表政府了,先前你們那個顧總長介紹的時候說您是個棋手,還是奧運代表團的成員,可沒介紹說您成了政府的代表了,王正廷倒是代表你們政府跟我的代表團在談雙方之間的那些公事,可我也沒聽他說過您幾時開始代表政府了!」加拉罕有點惱羞成怒!
這個陳法羅也太不按規矩出牌了吧?要是曹錕曹大總統當面問自己,或者外交總長顧維鈞代表政府這麼問自己,那還說的過去,你區區一個棋手加運動員,就算你是段祺瑞的未來女婿和現在的私人代表,可一個下野大佬的私人代表,有資格用這種口氣質問自己麼?
加拉罕被陳法羅給氣的不輕!這廝是真的有點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