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法羅隨口吟出一首被他胡編濫用了第二次的歪詩,卻引得新月社眾人驚艷不已,這首詩像一段流動的電影片段,記錄了他和施可兒在瑪格麗特公主號郵輪上的點滴片段,詩中那透出的帶著一絲惆悵的淡淡離愁,讓新月社眾人一時都跟施可兒一樣癡了……
梁啟超第一個回過神來,大叔上前一步緊緊握住陳法羅的手道,
「法羅!你這首詩當真寫的很好,很好,新月社有了你這樣的新銳力量,一定可以辦的更好,沒想到中國棋聖居然還是第一流的詩人!這真是太讓人心花怒放了!」老梁愛才之心一覽無餘,潛意識裡出現一個各方面可能都比徐志摩更強的青年,對老梁幫著自己那不成器的兒子梁思成追未來兒媳大有助益啊!
你沒看這個陳法羅是來追施可兒的,倆人怎麼看都是一對情侶的模樣,這就意味著陳法羅既可以把林徽因的視線從徐志摩那給引開,又不至於拆散梁思成和林徽因的婚約,而林徽因也可以知道,這世上比徐志摩才華更高做人更好的青年大有人在,可別再一葉障目只看得見徐志摩一個人的才華!老梁這會兒可真是怎麼看陳法羅怎麼順眼!
陳西瀅其實在散文詩詞方面也有很深的造詣,而且尤其擅長評論和賞鑒他人的作品,這廝日後在1927年發表的《新文化運動以來的十部著作》寫的相當冷靜客觀,一時成為青年閱讀的指引綱領。這廝聽了陳法羅的這首詩後大為推崇,直接誇道,
「在西瀅看來,陳法羅的這首詞格調意境都完全超越了徐志摩的同期作品,步調輕快節奏緊湊,畫面感、音樂感和情感表達和詩的格式韻調都表現的相當出色,幾乎可以成為新月社成立以來所見過的最完美的一首現代詩作!」
丁西林和蔣方震聽了都頻頻點頭表示認可。袁昌英更是抓著施可兒的手激動的道,「可兒你這個同學可了不得,下棋下成棋聖,作詩我看要作成新月社詩聖了,你們真的只是同學關係?」
陳法羅暗笑,心想袁昌英自己女兒都一歲大了居然還那麼八卦,可見會做詩的帥哥是真的很能贏得文學女青年的親睞!自己來搶徐志摩的風頭看來是一大拯救文學女青年的善舉啊!必須將拯救進行到底!哎……這袁昌英圓圓臉看上去書卷氣很濃的怎麼似乎心思也有點活泛了?陳法羅被自己腦子裡轉的念頭嚇了一跳,做賊心虛的瞅了施可兒一眼,只見姑娘正扭捏的不知道怎麼回答村姑問的問題才好。
要是回答自己跟陳法羅只是普通同學的關係吧,明顯是把別人當傻子了,而且自己也心有不甘啊,好不容易兩個人之間的裂痕在彌補之中,再整出點什麼事下次這廝跟別人定親就不是像現在只是跟自己妹妹定親那麼簡單了,可要是說不只是同學關係吧?怎麼都覺得有點便宜陳法羅這個傢伙了,還沒給姑娘說清楚跟三丫定親和一回北京就娶了十三個妾的事情呢!這麼花心不負責任的傢伙,自己怎麼能輕易就原諒他!
施可兒紅著臉只是不說話,袁昌英卻恍然大悟認為這無聲便是默許,她心情複雜卻又輕笑著在施可兒臉上摸了一把道,「當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兒你可要好好把握哦!」
「陳法羅,你這詩寫的很好,我收回先前對你的不公正言辭」林徽因心胸坦蕩,先前對陳法羅的惡感被這首絕美的現代詩沖淡了不少,這會兒姑娘隱隱覺得陳法羅這個人雖然埋汰攻擊徐志摩的時候嘴臉很是不堪,但他自己還是真有才學的……起碼從進這個後台的們到現在,這廝似乎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新月社從梁啟超到袁昌英那麼多人每一個人的來歷愛好建樹和作品他都能說出一二,要說他是拍馬屁討好恭維人吧,他說的還真都在點子上,並沒有指鹿為馬胡謅一通,這世上難道真有先知和天才麼?林徽因有點恍惚,陳法羅給她的認知帶來的衝擊太大了。
陳法羅無所謂的一揮手道,「沒事,我平時被可兒埋汰慣了,我當初在她心目的形象比你說的還要不堪的多,她對我又打又罵又撕又咬的時候你們是沒見過……得得。當我沒說,可兒趕緊換衣服咱這就撤吧,去晚了可真撈不著吃的了!」這廝見可兒臉色一寒趕忙打著哈哈轉移話題。
這當兒梁啟超站出來做了決斷,一揮手道,「那就這麼定了,陳法羅加入新月社,為《齊德拉》重新編劇,回頭我們再重新排,泰戈爾是以我和徽因父親的名義邀請來的,陳法羅說的對,我們應該讓泰戈爾也能欣賞到我們新月社的文化特點才對,陳法羅,你大概多久能寫完劇本?明天在北大小禮堂的試演只能先取消了,磨刀不誤砍柴工,只要我們在泰戈爾來訪的時候能拿出一台優秀的英文詩劇,就是最大的成功!」
陳法羅掰著指頭算了一下,「今晚是沒時間了,等下要帶可兒去參加六國飯店外交部舉辦的公使團酒會,明天……明天下午怎麼樣?《齊德拉》原著是九場戲,我打算直接改成無場次的簡練一點,中間用音樂加人物自白、旁白和前後台布景移動來變換場景」這廝大吹法螺說半天就夠了。
「呃……」梁啟超沒想到陳法羅這麼妖孽,之前說是在船上三分鐘做首詩,這會兒半天功夫就要拿個改變劇本出來。
「枕頭,你行不行啊?半天就要改編個劇本太倉促了吧,可別整的還不如徐志摩的那個」施可兒搖著陳法羅的胳膊怕他太托大到時候出怪露醜!
「就是,陳法羅,我們都已經認可了你是個有文學才華的棋手,其實不用那麼倉促的,徐志摩當初弄這個劇本足足搞了十多天呢!」袁昌英關心的道。
「陳法羅,我看好你,不管你是半天弄出來還是十天弄出來這個劇本,我確信一定比徐志摩的強,你完全不需要給自己壓力,我看人還沒有看錯的!」陳西瀅拍著胸脯道。
陳法羅團團作了個揖表示感謝,這廝一臉誠懇的道,
「要不是今晚還有很多大事要去做,我就是坐在這現改都來得及,可今晚實在沒時間了,大傢伙也都累了,袁老師家裡孩子才剛滿一歲呢,咱不能耽誤年輕媽媽回家看孩子啊!我說明天下午是因為今晚我還打算回憶整理一下自己曾做過的詩稿嘛,要不然明天來了怎麼跟徐志摩PK,我敢說我要是來的晚了他沒準能把新月社都給拆了呢!區區一首詩怎麼能讓人家心服口服,我打算明天帶一部手寫的詩稿過來,到時候好好跟新月社的諸君品茗論詩大家交流一下!也讓徽因妹子看看真正的詩人是什麼樣子的!」
陳法羅說著沖林徽因擠了擠眼,姑娘紅著臉低下了頭,心道這廝詩是真的好,可人不會也像志摩那樣這麼風流浪漫吧?
陳法羅的一席話既狂妄又得體,實際上梁啟超和林徽因還真都想著明天徐志摩來了怎麼給人家交代呢,這劇本凝聚了徐志摩的心血,現在被個學畫畫的青年一通胡謅就給全面推翻了這算那門子事,徐志摩今晚放大家鴿子是他不負責任是他的錯,可你們沒和編劇溝通不徵求人家意見你們就換劇本這事就算是新月社朋友面子都有點說不過去吧,難道是你梁啟超堂堂梁公假公濟私幫自己兒子忙給徐志摩添堵?
林徽因則心中更加忐忑不知道明天怎麼面對徐志摩,徐志摩對自己的毫不掩飾的情感和追求新月社大家都看在眼裡,名義上自己跟梁啟超的兒子梁思成可是憑著父母之名媒妁之言有了婚約的,雖然五四之後自由戀愛婚姻自主的潮流知識分子和青年學生中是越來越普遍了,但自己骨子裡依然是個傳統家庭長大的女孩。
幾年前在英國跟徐志摩、張幼儀三角關係糾纏不清,結果徐志摩還真跟張幼儀離了婚來追求自己,而自己當時抱著一了百了的決斷已經答應跟梁思成訂婚……然後志摩付出了那麼大的熱情和犧牲……不屈不撓的熱烈的追求著自己……說只要自己一天沒結婚,他就決不放棄……思成人很好……可才情浪漫與他無緣,在感情方面他就是那麼一個木訥遲鈍的人……
現在這個陳法羅倒真的是七竅玲瓏,好像什麼都替大傢伙想到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被他的才華和博學所吸引,他明明成為場中的焦點卻不讓任何一個人覺得被冷落和邊緣化了,光這一點就比志摩和思成要強了太多,徐志摩在場的時候,眼中只有他和自己,思成在場的時候,眼中除了自己沒有其他,其他人都是陪襯根本不放在眼裡,哪像這個陳法羅,面面俱到連眼神都那麼有富有味道,這人只輕輕掃一眼眾人卻好像跟每個人都完成了一次目光上的友好交流,讓人如沐春風……天……我這是怎麼了!
林徽因隱隱感覺有點發怵,她第一次發現自己在一個人面前會不敢正視迎合對方那深邃、睿智而又玩味的眼神,這個人似乎無所不知……無所不能……這個人太……妖孽了!
一切盡在掌握!挽著施可兒離開快雪堂的時候,陳法羅志得意滿的這麼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