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法羅帶著施可兒趕到六國飯店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六國飯店位於東交民巷核心區域,由英國人於1900年建造的,一共四層樓房,六國飯店主要為當時各國公使、官員及上層人士常在此住宿、餐飲、娛樂,是達官貴人的聚會場所最佳場所,也是下台或者下野軍政要人避難的首選地。
陳法羅到的時候已經過了六點,門口依然是車水馬龍不斷有達官貴人的車停靠下人,台階上的玻璃轉門前飯店大堂經理和幾個資深領班在不停的點頭哈腰順便檢查邀請函,今晚因為是外交部包場所以閒雜人等和不是住在飯店裡的客人就暫且得謝絕一下,陳法羅站飯店門口打量了一下,像自己這麼打著車來的倒還真是不多,多數都是豪華的自備小車專有司機接送,個別的是自己開車來,下了車直接把鑰匙扔給侍者去停車,自己拿個手牌往裡走。
施可兒因為沒有準備,穿的只是今早出門去新月社的時候那一身墨綠色的薄暱洋裝外加厚暱披風,脖子上圍著褐色貂皮圍脖,要按姑娘的意思是先回家再換套漂亮的晚裝才來赴宴,可陳法羅說今晚還有很多大事要做,可兒如果打扮的太漂亮了自己就沒有心思去做正事了!惹的姑娘嬌嗔的掐了這廝腰間一把,最後跟著這廝匆匆趕了過來。
陳法羅一身雪白的西裝黑色褲子打著領結頭髮油光珵亮,挽著墨綠色長裙洋裝的施可兒信步上了台階,一對青年璧人男的帥女的俏都是肌膚勝雪身材修長挺拔,看上去相當養眼,吸引了門口進出的眾多客人的羨慕的目光,帶著禮帽的大堂經理熱情在門口迎上了陳法羅二人,恭敬中帶著執著,看這意思不給邀請函今晚還真進不去,也不知道徐志摩從哪順的邀請函進去了沒有,才幾分鐘功夫,陳法羅至少看見好幾個穿著打扮都頗時髦的男女因為拿不出邀請函而給婉拒入場。
陳法羅遞上請柬,中年瘦削的大堂經理打開看了看,眉頭微微一動,臉色的笑容比剛才更加慇勤了三分,一招手叫來一個穿著酒店制服的女領班吩咐道,「帶這位先生和小姐去貴賓廳,就是總長他們那個大廳」說著一彎腰笑著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金髮碧眼的女領班身材比施可兒還高挑了半頭,被制服裹的緊緊的身軀惹火異常,領班慇勤的領著二人先在衣帽間寄放了大衣和披風,然後由一路帶著兩人穿過大廳和走廊,來到了一個金碧輝煌的大廳門口,領班笑著道,
「酒會已經開始了,因為人太多,所以總長致辭後這邊三個大廳都是開放給今晚的外交部的客人使用的,總長和各國公使等貴客主要是在這一間VIP廳,二位請隨意,有什麼事可以叫我!我的名字:珍妮花」說著領班指著自己的胸牌笑了笑,又微微屈身行了個禮,笑著指了指大廳外靠走廊邊的一個小門廳,原來那裡已經有好幾個領班候在那邊閒聊。陳法羅猜想是六國飯店對第一次來或者比較重要的客人都安排了專人服務,所以才會有這麼一出。
施可兒見陳法羅目光在身材惹火的領班背影上纏綿不去,姑娘哼的一聲熟門熟路的扭住了這廝腰間的軟肉,一邊嘴裡道,「喂餵你個枕頭大色狼,怎麼看到漂亮女人都這德行!這回你不怕分散你的心思影響你今晚的什麼大計了?趕緊給本姑娘帶路找吃的去,餓壞了我你怎麼跟我哥我爹交代?!對了!還有我妹!」提到家人施可兒語聲微窒,眼圈都有點紅了。
陳法羅這廝前世當國際特工這種酒會參加的多了去了,熟門熟路很快順著人家手裡的食物找到了靠牆佈置的自助餐區,這廝先從托著香檳酒的侍者手上替可兒和自己各取了一杯香檳酒,跟可兒碰了下杯一飲而盡,權當是開胃酒又解了把口渴,先前在新月社後台折騰費了半天口舌這廝心道連水都沒給喝上一口。
施可兒跟陳法羅碰杯的時候望著眼前俊俏帥氣的小白臉,眼前似乎浮現出在瑪格麗特公主號郵輪的泰國餐廳裡的情景,這一個月就像在雲裡霧裡一樣,一個被自己當作紈褲敗家的小混混居然……是這麼一個好色加博學、無恥加深沉的男人!
那首詩是寫給我的麼……寫的真好……寫的出那樣好詩的傢伙……應該是一個可以影響和改造過來的壞蛋吧?!可再怎麼改造,十三個妾已經娶回了家了,自己的妹妹也跟他定了親了……自己又將何去何從……像徽因那樣跟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定親遠走高飛躲的遠遠的麼?那豈不是便宜了眼前這廝,不行!絕沒那麼容易!
姑娘愣神的功夫,陳法羅已經手腳麻利的替施可兒弄了一大盤食物,魚子醬、烤鮭魚、天羅婦炸蝦、一小塊西泠牛排、底下鋪的是捲心菜色拉,邊上還有一勺茄汁豆子,陳法羅居然還給姑娘的盤子上放了個生蠔,上面細心的多擠了點檸檬汁,這廝從姑娘手中接過空酒杯,接著把一大盤子食物往姑娘手裡一塞,一邊讓施可兒趕緊開吃不要發呆,一邊又趕緊給自己去弄第二盤,這廝的肚子可真餓的咕咕叫了!
可巧這個生蠔呢,這會就大廳裡人頭攢動自助餐區人多一晃就這麼一轉身功夫,盛生蠔的盤子裡就剩一個了,冬天麼北京又不靠海,像生蠔這種海鮮本來就稀罕,這廝的夾子剛夾過去,才將將要挨著那個碩果僅存的生蠔,從邊上伸過來另一個取食物的夾子,落在了陳法羅的夾子上,這就算是撞了車咧。陳法羅眉頭一皺,自助餐麼,向來是先下手為強,這人餓著肚子的時候,要扮斯文就比較難,尤其又是自助餐這種形式,陳法羅就沒管壓在自己夾子上的夾子,自顧自繼續往回夾那個生蠔。
一般用餐時雙方夾同一份食物,碰撞後總以一方謙讓,相視一笑而了之,陳法羅見身邊施可兒端著盤子已經開吃還吃的挺香,這廝就更急了加快了速度往回弄那個生蠔,沒想到那個壓在自己夾子上的傢伙一點沒謙讓的覺悟,居然提起夾子用力一擊,直接把陳法羅手中夾子裡生蠔打翻掉落到餐盤中,陳法羅的耳邊還傳來一聲壓低了聲音的嘶吼,
「八嘎!一點沒有禮貌!居然搶別人的生蠔!」這廝說著生硬的中文,估計看陳法羅和施可兒的打扮知道面前的是對陌生的中國人,這廝才肆無忌憚。
「閣下今晚出門前沒有漱過口麼?在別人的土地搶別人的東西是個很不好的習慣,我希望日本不會因你而蒙羞!」陳法羅低聲用一連串嫻熟無比的日語反擊過去,一邊已經乘對方愣神的功夫再次出手把那個生蠔直接用手抓了起來送到自己嘴邊一吮而盡,陳法羅壓根就沒正眼瞧這廝,反而搶著一口吃掉了生蠔!
「閣下也是日本來的?鄙人稻田正純,陸大二年級生」跟陳法羅搶生蠔的那廝被陳法羅的旁若無人的上位者氣勢和嫻熟無比的東京音日語給搞暈乎了,這廝以為大水沖了龍王廟,眼前這個跟自己搶生蠔的小白臉也是日本人來著,而且看小白臉舉手投足和身邊那麼漂亮的女伴,沒準是國內哪個財閥的公子?說話語氣頓時收斂客氣了不少。
陳法羅見對方態度和緩了不少,這才轉過身來打量了對方一眼,只見一個年輕英武的日本上尉軍官端著盤子一臉熱誠的望著自己,陳法羅一本正經道,
「稻田閣下,這裡是公使團酒會,不要為了一個生蠔讓日本蒙羞!更不要以語言能力來判讀對方的立場!今天來這裡的都是外交官或者各方權貴,日本雖然在亞洲崛起,但放在列強眼中根本不值一提,戒急用忍稍安勿躁才是正途,我相信你們和田龜雄校長平時一定也沒少告誡你們!」陳法羅嫻熟無比的日語和上位者教訓人的口氣卻讓稻田正純這廝的態度變得更加恭敬無比,這廝端著盤子一個立正,低頭道,
「稻田正純受教了!我為剛才的冒失舉動向您道歉!請閣下告知大名,稻田日後也好時常請教一二!」稻田這廝謙虛起來還真沒的說!態度相當誠懇!其實這廝剛才也挺冤,明明自己先看上那個生蠔也先伸出了夾子,怎麼就讓對方先夾到了生蠔呢,這下不理虧也理虧了!
施可兒端著盤子在邊上聽的直笑,她悄悄捅了一下陳法羅道,「你這廝幾時日文說的這麼好了?要不是你站在我的面前我看著你說,我還以為是兩個日本陸大的師兄弟在互相對答呢,你看把人家給唬的,你這氣勢別說師兄了,起碼也是個陸大教官級數了!」
陳法羅今天是來辦正事的,倒也不是囂張的到處要跟人單挑,這個稻田正純雖然冒失,但至少看上去還知道進退,想到這裡陳法羅決定放下生蠔不提,先跟對方結交一下日後也許有大用,於是乎陳法羅放下手中的盤子,湊過去輕聲道,
「日本傳講道館柔道七段 前田良之!請多指教!」說著伸手過去跟稻田正純握了一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