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法羅的一番話讓新月社頓時開了鍋,導演張彭春和演村民的丁西林率先跳出來支持改劇本,梁啟超雖然言下之意是讓林徽因自己拿主意,但很明顯對比徐志摩的劇本和陳法羅說的,梁大叔傾向性還是很明確,蔣方震呢沒有說話,但陳法羅的說辭很明顯也打動了他。至於陳西瀅,跟袁昌英兩個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已經在討論在新劇本裡角色怎麼安排自己是不是要從龍套混成個次要角色練練表演什麼的。
林徽因咬著嘴唇嚅嚅的道,「這個劇本凝聚了志摩的心血,而且舞台布景也是思成根據志摩的劇本設計的,如果要改寫劇本……會不會牽扯太大,我怕時間來不及……」青年時代的林徽因體現了她善良、猶豫和彷徨的一面。
「切,林徽因不是我說你,要是真換個劇本,梁思成沒準多高興呢,你以為他那麼樂意根據徐志摩的劇本來設計佈景?還不都是為了討你的歡心,你別用梁思成來幫徐志摩擋箭,這部戲大伙都有份參演,不拿出好的作品那就是浪費了大家的心血和時間,末了還讓泰戈爾小看了中國文化界!」陳西瀅露出毒舌本色,直接點出了林徽因心裡的盤算。
「徽因,你別聽西瀅胡謅,不過我估計佈景舞台設計什麼的應該改動不會太大,時間也完全來的及。上次思成在設計的時候不是還跟志摩意見不一麼,這回沒準可以多聽聽思成的意見,如果有新劇本他應該會樂意重新再設計一下的!」導演張彭春道。
其實林徽因先前聽了陳法羅對劇本劇情的構思特別是結局部分,她自己也是覺得陳法羅的構思比徐志摩的這個俗套要好很多,但今天志摩不在,光是面子上自己也總要替他說幾句話,否則等志摩回來怎麼交待的過去。至於梁思成,在她心目中一直缺根弦對自己唯命是從,叫他往東不會朝西,叫他攆狗不會抓雞。提梁思成還真是像陳西瀅說的那樣是為了當徐志摩的擋箭牌。
聽眾人如此說,林徽因猶豫再三也拿定了主意,她咬著嘴唇望了陳法羅和施可兒一眼,轉而對梁啟超道,
「如果梁先生和大家都同意,那……那我也不反對,志摩那邊回頭我跟他解釋!只是還得陳法羅肯答應替我們寫劇本才行呢」林徽因把皮球踢回給了陳法羅。
「這哪成啊,這是你們新月社的排的戲,我一個外人怎麼可以越俎代庖替你們捉刀呢,陳先生和丁先生都是大才,梁先生和蔣先生更是我心中一貫的偶像,張導演更是合適人選,你們隨便找個人編劇都比我強,新月社人才濟濟,哪用得著請外人來編劇呢」陳法羅忙不迭的搖手推脫,笑話,爺是來找妞去參加外交部酒會的,不是來替徐志摩擦屁股收拾爛攤子的。
不顧眾人訝異的目光,陳法羅拖著施可兒就要走,嘴裡跟大家一邊打招呼一邊跟施可兒咬著耳朵嘟囔,「得,可兒我是想幫你客串一下來著的,可你看連劇本都還沒人寫呢,今晚鐵定排不了了,趕緊換了衣服跟我去六國飯店,還趕的上開幕和祝酒詞,我還得代表中國圍棋界發言呢……再說去晚了魚子醬和大馬哈魚都沒了!」
「二位請留步」梁啟超看局面有點不可收拾站出來充了老大,這廝拉住陳法羅道,「陳先生你剛才對齊德拉這部劇的構思和建議大家都很認同,這部戲一定還得麻煩陳先生幫忙改編才好」老梁心道,這裡除了你都是新月社的同仁,誰搶了徐志摩的劇本改編回頭都不好意思面對徐志摩,只有你這個始作俑者又是個外人來改編劇本才最合適。
「社長說的對,陳先生,我們跟志摩都是熟的不得了的新月社同仁和朋友,這廝的脾氣,到時候生氣起來六親不認壞了朋友間的情誼,這劇本還是請你幫忙寫最合適不過!」陳西瀅在一旁幫腔,除了林徽因低著頭捻著衣角不說話,其他人都紛紛說這劇本非陳法羅寫不可。
陳法羅扭頭看了施可兒一眼,姑娘看著自己的眼神琢磨不定,跟先前逼著自己客串一下演王子又有不同。
原來施可兒知道陳法羅看見才貌雙全的女人眼睛就拔不出來了,這會兒她隱隱覺得陳法羅今天來新月社未必那麼簡單,這廝對泰戈爾的作品居然那麼熟,剛才不留神發現這廝瞅林徽因的眼神有點與眾不同,姑娘這回可多了個心眼了,臨時客串一下是一回事,這要當了齊德拉的新編劇,以陳法羅的脾性,隨著排戲的進程,不牽扯進林徽因、徐志摩和梁思成的糾纏中間才怪,所以姑娘一時間居然心亂如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陳法羅見施可兒沒有像先前那樣逼著自己答應給《齊德拉》當編劇,心裡到也納悶,略一遲疑,這廝轉而對梁啟超推脫道,「梁先生,我覺得,這個戲既然是新月社排新月社演,沒準還是中國第一部正式上演的詩劇,又是打算用來給泰戈爾賀壽用的,這部戲還是新月社的人來編導演才不會留下缺憾!」
「哎!你瞧我!」梁啟超跟自己的助手蔣方震對視了一眼,哈哈大笑,接著上來一把握住陳法羅的手道,「是我考慮不周,真不好意思,陳法羅先生,我梁啟超作為新月社的現任社長,正式邀請你加入我們新月社,成為我們中的一員,就像可兒姑娘一樣,請你一定接受!拜託了!」說著梁啟超一低頭來了個日本鞠躬禮。邊上眾人也異口同聲說這下可好了,陳法羅你加入新月社大家都是一家人!編劇齊德拉再沒什麼障礙!本來可兒就加入了新月社了,你一起來不是正好?
陳西瀅在邊上還嚷了句,「你是新來的不用給徐志摩面子,這廝在新月社仗著社長寵愛他一貫心高氣傲,這回有陳法羅你來正好讓他見識見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看他還整天鼻孔朝天走路不!」
陳法羅瞧瞧林徽因,依然低著頭不說話,眼神有點迷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邊施可兒卻已經回過神來拿定了主意,見陳法羅一副豬哥像看著林徽因發呆,姑娘忍不住掐了一把這廝腰間的軟肉道,「陳法羅你好大的面子!梁先生親自邀請你加入新月社那是多大的榮譽,你不是把梁先生和蔣先生當偶像的嗎?這會兒發什麼呆?!」
「哎……哎……我聽你的還不成嘛!」陳法羅疼的呲牙咧嘴差點跳了起來,這廝又腆著臉對梁啟超道,「梁先生,我不過是賓大美術學院畢業的小人物,你們新月社藏龍臥虎都是大才,我這樣光耍耍嘴皮子的人也能進新月社?你可得想好了呀!我怕到時候跟那些什麼詩人一樣,沒給新月社增添光彩反而添亂啊!」
「吁……」施可兒跟著丁西林、陳西瀅和袁昌英一起起哄噓陳法羅,梁啟超和蔣方震笑著沒有說話。只有林徽因抿著嘴,心道,這個陳法羅怎麼老針對志摩,志摩的才情豈是你能比得了的,雖然說齊德拉這部劇志摩未必就編的盡善盡美了,可現代詩歌散文這些文學造詣,新月社裡都不敢說誰能比志摩更強更好的,你不過賓大美術學院畢業,跟志摩比才情比文學比詩歌,比得了麼?
陳法羅見在場新月社眾人都歡迎自己加入新月社,唯獨林徽因低著頭用腳尖在地板上畫著圈不表明態度,估計是自己先前老埋汰徐志摩讓姑娘心裡生氣鬧彆扭了,這廝心道,爺來北京就是拯救你林徽因的,你居然還不領情,那爺更非得揭穿徐志摩這個花心大少的流氓詩人的本來面目不可!想到這裡,陳法羅團團給眾人做了個揖,道,
「如果跟梁先生比道德文章,我自愧不如,跟蔣先生比軍事政治教育,我甘拜下風,跟陳先生比時評雜文的穿透力和直抵人心,我望塵莫及,跟袁老師比對英國文學和散文的瞭解,我也差的很遠,更不要說袁老師民國九年七月二十三日寫於巴黎的那篇《論女子留學的必要》,袁老師把乾巴巴的時文寫成優美動人的散文卻又絲毫沒有減弱說事拉理的可信度的才華,讓陳法羅心悅誠服!跟張先生比戲劇電影,我絕非敵手,跟丁先生比牛頓定理,我是小學生級別的,我跟可兒的差距就更打了,除了圍棋之外其他我都不是可兒的對手,跟林小姐麼……我們初次見面不是很熟,不敢妄議!」陳法羅頓了一下道,
「所以說,如果以在場各位的才情本事來衡量,我陳法羅是絕沒有資格加入新月社跟諸君一起舞文弄墨談古論今的, 不是陳某妄自菲薄,新月社應該是當代最優秀的文化人組成的團體,各位不是知名大學的教授就是博士,不是館長就是系主任,諸君大名,小弟久仰已久,得梁先生邀請加入新月社,陳法羅真是誠惶誠恐!」陳法羅團團又作了個揖表示感謝!
「陳法羅你到底加不加入新月社啊!給句痛快話!」連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村姑袁昌英有點著急了!陳法羅居然記得她4年前寫的文章,這讓村姑很是激動,忍不住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