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法羅心想,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用在這裡雖然意思完全不搭調,不過單論字面到還真匹配,久藏和內之助這兩個柔道師傅此刻就屬於「色難,有事」的狀態,而「弟子服其勞」的話,大廳下面整整齊齊畢恭畢敬跪坐著的一眾弟子,難道沒有人出來給師傅暖個場打破僵局和尷尬不成?正這麼想著,下面柔道社的弟子裡果然跳了個人出來!
「何方黃口孺子!在我師尊面前膽敢信口胡言,誰說柔道就打不贏別人了?看我新垣本藏來教你什麼叫做柔道!」一個滿身酒氣的一臉鬍子茬的壯實傢伙跳出來高聲挑戰陳法羅!個頭還真不小!
新垣適時的出現頓時贏來下面柔道社眾弟子的一起喝彩,
「本藏師兄你太了不起了!我們支持你!給這小白臉一點顏色看看!」
「本藏師兄你一定行的!清兵衛不也是你的手下敗將嘛!不要怕!剛才沒準清兵衛是腳滑才摔的那一跤!」
「新垣師兄是我們柔道社無規則三大天王之首,比清兵衛可強多了!我看能行!」
不和諧的聲音也有,有個聲音小聲嘟囔,「都說酒壯慫人膽,本藏這個犯規大王今晚吃的那麼撐喝的又半醉,怎麼還敢跟人較量?」
更有一些弟子居然在私底下悄悄比劃著手勢,看上去好像已經在偷偷開盤下注看誰能贏……
久藏猶自沉吟不語,畢竟他雖然是上者為尊,但柔道社的館主是內之助,跳出來的也是內之助的得意弟子,所以他沒必要先表態,事實上他也的確想讓弟子在探探這個黑衣青年的深淺,以久藏的眼光看,這個前田良之所學的功夫估計挺雜,剛才在大門口一招放倒了清兵衛有點太快,如果能多使點招出來沒準能看出師承來歷。
館主內之助的心裡倒是頗感安慰,新垣本藏雖然只是他麾下的二弟子,平時除了有點好酒貪杯之外,人品倒是不錯,功夫也練的紮實,如果單比柔道技巧他未必是弟子裡面最強的,但要是無規則較量,那這個本藏可以說是柔道社弟子裡實戰能力最強的一個了,因為這廝據說拜入柔道社之前學的是沖繩的唐手,由他跳出來試試前田的深淺,幾乎是內之助手裡能打的出最好的牌了。
其實新垣本藏本非莽撞之輩,這廝吃虧在就吃虧在好酒貪杯上,剛才大隊人馬跟著久藏和內之助回轉柔道社的時候,新垣一人磨磨蹭蹭落在了最後,趁著大夥一窩蜂的離開他把席上的殘酒滴酒不剩的全灌進了自己的喉嚨,喝多太多自然尿多,臨出門前這廝憋不住又先去解了個手,所以等到他趕上大隊的時候,就沒有親眼看到台階上清兵衛被人挑成風車摔個屁股墩的慘樣。
要說新垣這廝呢,倒還真是學武的好材料,論身高跟胖大的清兵衛差不太多,論肌肉的精幹和結實程度就有過之而無不及了,在內之助的天津柔道社,新垣這廝是比試的時候出了名的犯規大王,各種矛招和犯規手段層出不窮,雖然被內之助訓斥了很多次,不過一到比試較量的時候,新垣總是不經意又故伎重演,搞得師兄弟們看到他都怕,跟他較量時吃的苦頭可真不老少,沒辦法,誰叫這廝是學唐手出生呢,打贏才是硬道理這廝從小就被灌輸了一腦門子,柔道側重於摔跤唐手側重於擊打踹踢,不過這廝每次都愣說自己使的是當身技……
要不是新垣這廝對學習柔道有點三心二意又是帶藝拜師,館主內之助一早就打算他培養成自己的接班人了,可這廝每次和師兄弟比試較量老犯規還屢教不改,內之助怕今後代表柔道社出賽的時候這廝因為犯規給自己和柔道社丟臉,所以才不得已轉而培養資質體格各方面都要差不少的清兵衛,不過用來跟人打架爭輸贏,新垣這小子絕對是首選!
對新垣來說,天津柔道社不過是他落腳的權宜之計,誰叫沖繩唐手沒地位呢,這時候唐手只被當作柔道或者柔術的一個分支,連段位評定都得是柔道師範來評,這也是新垣這小子來天津混到柔道社的原因,他內心深處更喜歡的還是唐手,畢竟打起來要贏才是正理不是?這一點上他和前田良之倒是異曲同工。
不過這廝平素也是驕傲慣了,讓個狂妄的外鄉小白臉來柔道社被久藏大師和館主奉為上賓,這口氣輕易可嚥不下去!而且這廝居然指責柔道規則限制太多,那不正好撞進是自己這個柔道犯規大王的懷裡嘛!!加上之前在櫻之舞喝的半醉,新垣的膽氣也壯大膨脹了不少,熏熏的覺得自己才應該是京畿第一高手,如果是無規則較量,館主都不定是自己的對手呢!何況眼前這個小白臉?!
內之助見前田良之面對新垣的挑戰似乎渾沒放在心上,只是看著自己,心下有了決斷,便從懷裡摸出兩個銀小判放到身前,笑著道,「弟子們年輕氣盛,前田君不要見怪,新垣本藏這個弟子在武道修為上還是頗有心得,乾脆大家切磋一下讓我們更好的領略前田君的風采如何?這兩個銀小判權做個綵頭!誰贏了歸誰!前田君以為如何?」
內之助其實並不覺得新垣有多大贏面,但事到如今除非自己和久藏師徒下場,否則柔道社其他弟子是肯定比不過前田這廝的,讓新垣打個前站只要能挫挫前田的銳氣也就足矣,後邊不是還有久藏師徒壓陣嘛!金銀小判雖然早已退出了日本貨幣的流通市場,但仍經常被用於作為饋贈和收藏的禮物。兩個當十兩銀小判估計至少也能值三十大洋,這可抵得上柔道館普通弟子半年的津貼了。
「才兩個銀小判?」陳法羅覺得這綵頭簡直太小,又見下面柔道眾嘀嘀咕咕似乎偷偷下注的之風愈演愈烈,於是直截了當得道,「切磋一下當然沒問題,不過不能用柔道的規則作為限制,而堂堂天津柔道社,館主你又是號稱北方第一高手,我看這位新垣君的勇氣也相當可嘉,綵頭才兩個銀小判簡直太兒戲了!」
「哈哈哈哈,當真後生可畏,那麼鄙人再加個金小判!如何?」一直沒有說話的久藏大師從懷裡摸出枚金光燦燦的金小判信手扔到了內之助的銀小判上面,金銀小判在燈光下照射下熠熠生輝奪人耳目!
大廳裡頓時群情激奮,有幾個莽撞之徒躍躍欲試也準備上來贏這個綵頭,雖然明知道自己連新垣也未必打得過,不過金燦燦的綵頭放在面前,萬一撿漏贏了呢?那可是抵得上一年的津貼了,還能在師尊和久藏大師面前露一大臉,萬一輸了呢,不怕,你看清兵衛不是毫髮無傷麼,咱輸了也不丟臉,最多摔疼屁股而已,跟摔疼屁股比起來,金銀小判的誘惑力那簡直是無可抗拒的!
「新垣師兄先休息一下醒醒酒,待我平八郎先來領教前田君高招!」
「平八你這廝胡吹什麼大氣,你丫根本就不是我大作的對手,別給柔道社丟臉了!還是讓我教教這小子什麼叫柔道!」
一時間場內七嘴八舌喧鬧無比,聽得陳法羅哭笑不得,剛才沒綵頭的時候就一個新垣愣頭青敢跳出來挑戰,這會金銀小判一出,個個都是大蝦要替天行道了!
相比內之助的弟子們你呼我叫的要去搶綵頭,久藏的徒弟們雖然也有些意動,但沒有師傅的示意倒都還規規矩矩的跪坐著沒有亂了陣腳。
「成何體統!你們還當自己是天津柔道社的弟子麼!一點綵頭就讓你們亂了陣腳!誰打得贏新垣的儘管上來,記住了這是無規則較量!」內之助一聲大吼!頓時震得整個大廳都安靜了下來,這廝心想這些豬頭弟子平時就知道吃吃吃餓餓餓,一點眼色沒有?稍加誘惑就成烏合之眾了!無規則限制下你們哪個打得過新垣?!真是不自量力!就是自己出馬,如果新垣可以用那些亂七八糟的矛招,自己都未必能輕鬆贏下來,何況你們!
安靜下來的眾人望望新垣又望望前田良之,不少人頭腦清醒了過來,金銀小判的綵頭雖好,也得有命去贏才行,新垣平時讓大家吃的苦頭可就不老少,更不要說那個面無表情一臉酷酷的黑衣青年,能把清兵衛這樣的胖漢耍得像風車一樣……清兵衛腦子是不快可基本功卻並不差的,等閒三五個人可推不倒他!想到這裡很多人頓時打了退堂鼓,心想還是老老實實去下注贏幾個酒錢拉倒。
陳法羅看著堂下忙乎不迭的柔道社弟子們不少人衝著大廳一側角落裡坐著一大一小兩人比劃著指頭,很明顯是在下注,倒也覺得好笑,心想三船內之助的弟子功夫學的不怎麼滴,這賭錢喝酒的本事倒是能跟外頭的市井之徒有一拼,於是笑著對內之助道,「貴社弟子倒是性情中人,他們比劃著手勢,看起來在似乎在下注賭輸贏?不知道有多少人買我贏滴?」
內之助自然知道自己弟子們遇到重大或者有影響的比賽喜歡下注賭輸贏的那個德行,不過那也是在他眼開眼閉許可的範圍之內,一來柔道社每年社內社外大大小小的比賽無數,要想徹底杜絕說不允許弟子們下注賭輸贏那是不可能的,二來這幫弟子雖說良莠不齊,但多數還都是視榮譽高過一切的小子,加上平時自己能發的津貼也不多,來來去去也就是賭幾個酒錢拉麵錢而已,敢為了幾個酒錢就故意輸掉自己比賽的弟子還真沒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