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1924 北京之春 第四十一章 大白菜引發的衝突!
    陳法羅跟錢德勒倆人在陸軍監獄的會客室裡抽著煙隨便聊著,氣氛看上去比較輕鬆,錢德勒在外交部的職務雖只是情報司副司長,但實際情報司的具體工作都是錢德勒一手在抓,所以對這件英人被傷事件的來歷倒也一清二楚,陳法羅沒花那個閒功夫自己去看卷宗,直接讓錢德勒大致介紹了下事件的經過:

    原來那個受傷的豐台車站英籍稽查員白塞爾原本不是二月九號那天當班,當班的那個傢伙前一天晚上喝花酒吃壞了肚子,半夜上吐下瀉給送進了醫院,所以白塞爾這個剛到中國沒幾天的傢伙被上司安排臨時頂班執勤,而那天打傷人的軍人陳國賢呢,這廝官不大權不小,北京衛戍區司令部後勤處採買幫辦,少校軍銜,肥的流油的位置,平時免不了打著衛戍司令部的後勤招牌,經常通過鐵路運輸夾帶點禁運物資走私撈錢。

    本來鐵路上這一路的關節陳國賢也是花了大價錢從上到下從站長到稽查員都疏通了已久,按理衛戍司令部後勤處運的貨應該一路免檢暢通無阻,可巧也該出事,那天臨時換來上崗的白塞爾這廝一來剛到中國還沒融入當地的環境。

    而且這個白塞爾因為脾氣比較梗,原本放假打算進城的他一早因為被臨時通知取消休假替人頂班而心情大壞,跟上司還大吵了一架,雖然最後無奈之下還是上崗執勤,但壞脾氣遇到壞心情,白塞爾這廝可就看什麼什麼不順眼。執行稽查的過程中就橫挑鼻子豎挑眼,查的特別嚴特別仔細,這廝脾氣不好,可業務水平還挺強,眼光很敏銳。

    陳國賢這廝那天帶著護兵來接的東西是十個份量很重的長條木板箱,貨運單上填的是大白菜若干。發運地是河南洛陽,這事要說過也就過了,衛戍司令部運的東西,誰管他大白菜能不能用板條箱裝?誰管北京的衛戍司令部為嘛要上洛陽買菜?白塞爾卻沒想那麼些,直接扣下貨物說要開箱檢查,陳國賢趕過來上煙端茶口袋裡還給白塞爾塞進一卷鈔票,好話說了一籮筐,白塞爾就咬著一句話,

    「你要是運的一車皮散裝大白菜我那是毫無二話,可你見過誰家大白菜用這麼好的板條箱裝?這板條箱的成本都超過大白菜10倍不止,誰家買菜不買北京的不買河北的千里迢迢上洛陽去買大白菜?你的,這個,有貓膩!我滴,開箱伊瑪斯!說情的不行!」白塞爾油鹽不進,見工人被陳國賢嚇住了不敢動彈,便自己搶過撬棒就要強行開箱。

    「哎哎,你個洋鬼子說話不講究啊,這貨物洛陽站發運都已經檢驗過了這還蓋著戳呢,你這不是故意找茬挑刺嘛!」陳國賢一推大簷帽也露出了痞性,「你丫怎麼能收了錢不給辦事?剛塞你口袋裡那卷通行證不夠還是咋的你明說!大爺我看誰敢動衛戍司令部的東西!」

    「你這個軍人,真正的軍人的不是,腦筋的不好使,你知道我的,是誰?」白塞爾洋涇濱的中文蹦著往外跳,「我的,名字,白塞爾!你記清楚了,你的,塞多少這個樣子的通行證,也是白塞兒!我滴,第一通行證的不退,第二還得開箱稽查!」白塞爾覺得自己這一刻的形象無比高大壯觀,連帶早上跟上司吵架的鬱悶也發洩了不少,到最後居然不屑的指著陳國賢哈哈大笑起來。

    「奶奶滴!」陳國賢長這麼大向來只有欺負別人的份,這回被個嘛都不懂的洋鬼子埋汰調戲到這種程度,心裡那股無名邪火突突就往外冒!收了老子的錢,不給辦事還敢挖苦取笑老子?陳國賢哪還忍得下去,上前一把把白塞爾使勁搡到一邊,轉身大聲衝著帶來的兵吼,「給老子搬!我看哪個不長眼的敢動我的貨!誰敢慫回去老子扒了他這身軍皮!」

    要說白塞爾這廝運氣不好,被陳國賢這麼使勁一扒拉往邊上退的時候被身後的木條箱又給絆了一下,陳國賢使的勁可不小,白塞爾一絆之後失去了平衡這廝自然要揮開手臂想辦法保持平衡,結果忘了手裡還攥著根鐵撬棒呢,這手裡的撬棒這麼一揚,正好擦到了陳國賢的後腦勺,大簷帽直接就飛了出去,撬棒一端的分叉還愣把陳國賢這廝光腦袋上的油皮給蹭破了一塊,血當時就流了下來。

    陳國賢側對著白塞爾也沒看清呀,只覺得嗡的一聲大簷帽被人打飛了後腦勺也給打破了疼的那叫一個怒啊!陳國賢用手一摸自己的腦袋之間滿手是血,抬頭一看站穩了的白塞爾手裡握著那根凶器上還沾著血,陳痞子這時候哪還有什麼理智啊,紅著眼直接怒吼:

    「我靠!敢打你老子我!都給我上!替老子揍死這個王八蛋!誰慫回去我扒了誰的皮!天塌下來由老子頂著!」

    陳國賢帶來的四個護兵聽了一擁而上,把個高高瘦瘦的白塞爾按倒在地就是一通狠揍,要說白塞爾這廝就是沒經驗啊,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對吧,被人群毆要麼跑要麼蜷在地上護住腦袋裝慫裝死也行啊,這廝仗著手裡有根鐵撬棒居然拚死反抗,憑良心說那四個護兵起先下手還是挺有分寸的,每人身上都挎著兩支毛瑟手槍呢愣是沒用,直接赤手空拳上去拳打腳踢一通狠揍,可畢竟打的是洋人啊,萬一吃不了未必都能兜著走是吧,所以一開始沒敢下死手也沒敢動傢伙。

    可白塞爾被圍毆嘛,他掄著鐵棒那完全是孫猴子的做派就是一個使勁掄,等被按倒搶下來鐵棒的時候四個護兵居然有仨被鐵棒打傷了頭面,一個滿臉血,一個掉了顆牙,一個頭上鼓起個大包,這下護兵們哪還控制的住,掄著鐵棒七手八腳一通狠揍,拳腳相加和掄傢伙那可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了,事態就是這麼失控的,等車站鐵路警察吹著哨子趕到現場的時候,躺在地上的白塞爾腦袋都成血葫蘆簡直不成人樣了。

    因為肇事的是軍人,所以警察還沒有繳械和管轄的權力,白塞爾被緊急送完醫院,剩下雙方就在豐台車站拔槍僵持,最後等軍法處的憲兵趕到後,下了陳國賢和護兵的槍,直接逮捕押回司令部軍法處,陳國賢這廝倒也義氣,一個人把事情擔下來,他進了陸軍監獄住上小號,幾個護兵則直接被司令部關了禁閉。

    「事情的起因大致就是這樣」錢德勒道,「因為白塞爾是頭部重傷加肋骨骨折,所以至今在醫院仍昏迷不醒,而英國使館的外交抗議第二天就雪片一樣飛到外交部和大總統府,說這是一起嚴重的政治事件,是跋扈的中國軍人威脅英人在京生命財產安全的惡性事件,要求政府道歉,要求嚴懲兇手,並要求巨額賠償!如果中國政府不能妥善的解決該事件,英國公使甚至不惜以戰爭來威脅!」

    「那十箱大白菜呢?」陳法羅問,這物證是關鍵之一。因為走私被稽查而衝突,和因為誤會而產生的衝突是兩個完全不同等級的案例。

    「軍法處的人還算機靈,十箱大白菜當時就直接貼上封條拉回了軍法處,到如今這會麼,應該已經快爛掉了吧」錢德勒笑得意味深長。

    「你剛才說的這些,活靈活現,卷宗裡都寫著了?」陳法羅隨手翻著卷宗,笑著問。

    「剛才說的是詢問在場目擊者、護兵和陳國賢本人後綜合起來復原的現場衝突經過,卷宗上正式的記錄沒寫那麼詳細,只有一句話「雙方因言語衝突釀成肢體衝突,互毆中受傷,其中白塞爾重傷,護兵一個鼻樑骨折輕傷,兩個輕微傷,陳國賢腦袋後頭縫了4針算輕微傷」」錢德勒答道。

    「依我看,陳國賢從洛陽買菜用木條箱裝運雖然不合情理但是手續合法,白塞爾作為車站稽查員要開箱稽查是他的職權範圍合法,但是收了好處反而奚落刁難對方不合情理」陳法羅一邊思考一邊捋著思路,

    「現在十箱大白菜既然已經確定成為了大白菜,那麼接下來的定性就是一件普通的鬥毆互相致傷的民事案件,而且主要凶器是白塞爾手裡的鐵撬棒,4個全副武裝人手兩把盒子炮的護兵真要行兇那個英國佬白塞爾早被打成篩子了!陳國賢推人在先但不夠成傷害,白塞爾揮舞鐵棒打傷陳國賢的腦袋是這件案子流下的第一滴血,護兵雖然在長官的命令下動手報復但依然非常克制的沒有使用任何武器。最後致傷白塞爾的鐵棒還是從白塞爾手中奪過來的!」

    「如果排除大白菜的因素,這件事情屬於雙方都有錯的普通毆鬥事件,一方推人在先,一方傷人在先,論應該承擔的責任基本差不多少,按理互互賠對方的醫藥費,傷重的那方,多補償一點營養費就差不多了」錢德勒的結論和陳法羅一樣,倆人都刻意迴避了那十箱已經成為大白菜的大白菜。

    「那麼下一步,就是要搞清楚洋人對事件細節瞭解到什麼程度,以及,他們在強烈抗議背後真正想達成的訴求是什麼」陳法羅掐滅了手中的煙頭,語氣堅定的對錢德勒道,

    「這是在中國的土地上,軍人流血不流淚!要講道理呢大家都講道理!如果真有人不想講道理的話!那就讓他最後哭著喊著來求我們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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