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晴明！」正裝的武士邊喊著邊踏進了院門，雖然還是被那自動門嚇了一跳，但看見路邊榆樹下站立的綠衣女人，他立刻忘記了剛剛的『驚心動魄』，高興的朝女人走了過去。
「晴明大人昨晚便命我今日此時迎候源三位。」女子的語氣不卑不吭，「博雅大人……請隨綠萼來。」
武士對這位梅花化身的女子很是敬重，見了她不免態度很是恭謹。在奈良時代，綺麗的梅花的文化從遙遠的大唐傳來，成為人人爭相讚賞的名花，如今雖不如昔般遠負盛名，卻也很得個別人的喜愛，武士此回鍾情的籐原庶族有名的美人覆子便很是喜愛梅花。
「呃……那就，那就有勞了。」武士抓耳撓腮終於憋出一句，見到綠萼不似其他式神那般更讓覺得親近，這女人就如梅花的氣節一般，『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舉手投足都帶著滿滿的傲氣，他心生敬意，反倒弄得大腦一片空白。
綠萼淡淡一笑，領著他到了廊下，那裡已經擺好了熱氣騰騰的酒，隱約帶著梅花凜冽的香氣，還有鮮香四溢的烤魚、草菇、味增湯以及幾色乾果。
「夫人……晴，晴明呢？」武士落座，連忙詢問好友的去向，「平時這個時候他都會在的。」
「大人在房裡……還不曾醒呢。您不必喚我什麼夫人，呼我名字即可。」綠萼笑的溫和，「我這就去……喚醒大人吧。」從伊勢千里迢迢趕回，自然會累了，昨日看大人攜嬌妻歸來，她那懸著四五年的心總算是放下了。那兩位，看起來很是恩愛啊。
「恐怕是太累吧……」後知後覺的武士忽然問了個問題，「夫人……晴明他這番一去就三四個月，不知道他這究竟是去做什麼呢？」
綠萼不禁挑高眉毛，「博雅大人，不曾聽說？」按理，她們大人風流昳麗，這般美事宮中應當會有人議論吧……這源三位怎麼會至今仍舊不知道？是，消息太過不靈通了麼……真讓人匪夷所思啊。
「啊哈，」武士不好意思的點點頭，「不過上回遇見賀茂保憲大人，他說，是好事呢。」
「當然是好事囉。」綠萼一笑，忽然，一絲幽香從遠處漸漸沁入她的心脾，感官靈敏的她連忙回身，深深俯首，「夫人。」來人披散著一頭凌亂的及膝長髮，精緻的臉上是一雙無神的眼睛，身上是一襲梅花式樣的華麗十二單衣，但是並沒有整理，顯得有些懶散，那身姿優雅秀麗，把博雅看的是目瞪口呆。
來人正是名滿天下的陰陽師安倍晴明的新婚妻子，著名陰陽師賀茂忠行最寵愛的幼女，十六夜姬是也。
「夫人怎麼不休息多一會兒……您的容色看上去有些憔悴啊。」綠萼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美人，「大人？」
「我睡不著。」我揉了揉眼睛，「綠萼，別去驚擾他。他睡的正香呢……啊，這位是？」我看見了化石狀的武士打扮的男人，忙詢問。
「這位是晴明大人的知己，」綠萼似乎不大喜歡那武士，「克明親王之子，源三位博雅大人。夫人洗漱了不曾？我去準備早膳吧。」
「不用了，我還不餓。」我搖頭，「博雅大人是等候晴明的吧……那我去叫他好了。」那武士猛地回神，漲紅了臉，「不知這位姬君……這位姬君是……」
看他語無倫次的模樣，我忍不住噗哧一笑，「呵呵……久仰了，博雅大人。我當然就是這裡的女主人囉。」
他傻在那裡，似乎依然不能夠理解，我莞爾，「我是賀茂十六夜，數年前曾與大人有過一面之緣呢……雖然不曾見過我，您應當也聽過吧？」『平安京第一美人』這稱號，連伊勢的人都知道，他處於首都平安京肯定會知道的，這點我有信心。
「不是賀茂哦……」後面傳來隱含笑意的聲音，「十六夜，你如今應當隨我姓……莫不是忘了吧？」一雙手環上了我的腰，有東西抵在我的肩上，同時，我嗅到了熟悉無比的悠長香氣。
「是是。」我吐吐舌頭，「抱歉啦，晴明……我忘記了。」
「我就知道你會忘記。」身後的人鬆開我，走上前坐於幾前，順便一拽我寬大的衣袖……好吧。如果你不介意讓人家看見我們『恩愛』的這一幕，我也無所謂。果不其然。我被拽到他懷裡，只見他唇邊的弧度淺淺，眼睛裡卻滿是笑意，我無奈地瞪了他一眼。
「晴明……你這樣……不是很好耶。」武士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聞言，晴明挑高了眉，「不會啊，這不算什麼……你說對不對，十六夜？」我分明看出，他笑的不懷好意。
「你說是那就是囉。」我打算掙脫他的懷抱，但他就是不肯鬆手，「別玩了……讓我坐起來啦。」這傢伙敢情比我還要開放啊……怎麼以前沒發現他這麼惡劣？雖然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但這樣大秀恩愛在平安京就是道德風氣敗壞了……晴明啊，你究竟想幹什麼呢？
「晴明……你怎麼對她做出這種舉動……」博雅皺起眉頭，神色有些擔憂，「你這不是在害她麼？」
「怎麼會呢？」晴明故意冷笑，「博雅，她可是我的妻子，我們這樣子，有什麼不行嗎？」
武士立即石化。
我與晴明同時笑了起來，純真的博雅同學果然被嚇到，就連說話也變得有氣無力了，「晴明啊……你究竟是什麼時候迎娶的賀茂姬君啊……我都不知道啊。」
「不然博雅以為，」晴明笑了，「我去伊勢是去做什麼呢？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我為什麼非要弄得天下皆知呢？酒冷了呢……綠萼。」綠萼連忙過來拿起酒壺，就欲去溫酒。
「我順便去煮些八寶粥好了。」我也跟著起身，「晴明……早上不許飲酒。綠萼，收起來吧……我說安倍晴明，這事沒得商量，眼神誘惑也一樣……飲酒很傷脾胃的知道不？再說了，我可不想守寡。」
「你還真是……」他歎了口氣，「好吧，遵命。我賢淑美麗的夫人。」
「這還差不多。」我莞爾，「先與大人談天或者請教雅樂之道吧……如果無聊的話。不用半個時辰就可以了……等著吧。」語畢，我拉著綠萼揚長而去。
「沒想到你竟然娶的就是大名鼎鼎的絕世美人吶……晴明。」博雅很是羨慕，「她的確很美，而且她真的是很賢惠呢……夫人她是多麼關心你啊。要是覆姬她能成為我的妻子，對我也如此就好了……」
「最好不要。」晴明姿態優雅的用手捻起一顆梅子，扔進嘴裡，「這不是兒戲，你當真很中意籐原覆子姬麼……可我覺得，她不是適合你的女人。她實在太聰明，心高氣傲。」
「可是……」武士困惑的眨眼，「我真的是很傾慕覆子姬啊……晴明啊，你難道就很愛她麼？」
「不知道。」三個字，簡單乾脆，「但是跟她在一起，我感覺每天都很充實，而且很開心。覆子她愛的人不是你，她鍾情於源高明。」
「可是……我還是喜歡她啊。」武士垂頭喪氣的說道。
「那就在美好的夜晚與她相見吧，」晴明含笑給好友出主意，「只要指著月亮對她說，『我心愛的人兒啊，我把這月亮送給你』，那麼這個月亮就是她的了。送她一輪月亮，是不是很美？」
「啊恩……」武士點點頭，感動的不能自己，「說的實在是太好了，晴明。」
「其實都是咒。」晴明自顧自的說著，「這整個世界……一切的一切。包括，愛上一個人，恨一個人。」
「晴明啊…」武士很是抱歉，「我聽不懂。」
「那有什麼關係，」晴明站起身，倚著廊柱，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
我正要把手裡端著的東西送出去，忽然驚見這一抹笑容。
不知怎麼的，腦海裡忽然浮現很久很久以前在電腦上看到的某篇《陰陽師》評：『那個笑容，就停留在那片天空之下吧，你倚著廊柱無所謂地笑著。櫻花紛飛的時候，你的笑容若隱若現。你和博雅的笑聲清晰可聞，跨越了時間和空間。而我也開始明白神話是什麼，是我愛上故事裡的你，是你雲淡風輕的笑聲穿越了雲端到達這個世界。如果真的可以回到過去，我希望那個過去是一千年。可以看到你身穿著白色狩衣，白如雪，淡似雲，笑起來有著清晨鮮花般的純淨和清新，卻仿似帶著許多神秘。奇跡是我在冬日裡最寒冷的時候看到你的微笑，卻又傷感於你眼角的那一絲落寞。』
眼睛一酸，幾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忽然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會沉淪在那個笑裡了。《陰陽師》中，野村先生，不也是這麼笑的嗎？慶幸自己，能夠穿越千年，陪伴在他身邊……看著他和博雅，這樣的場景難道不是神話嗎？再說了，他本人的存在，其實就已經是最美好的神話了。
「夫人……怎麼不過去？」綠萼疑惑的聲音傳來，我微微一笑，「那，我們過去吧。」希望等到不惑之年的時候，我還能夠，留在你身邊。真想比較一下啊，你和野村。其實……也沒什麼好比的，對吧？對於陰陽師迷而言，安倍晴明是野村萬齋，但野村萬齋不僅僅是安倍晴明。你是你，他是他。
「夫人……您很愛大人吧？」看著我恍惚的微笑，綠萼問道。
「不是的……」我斂起笑容，「不過，說實話還真的是想聽他說那一句呢。」我愛你……很簡單的三個字，只是可惜，他愛的人，未必是我。
「很香呢，」聞著我放在面前的香濃八寶粥，他不吝嗇的吐出讚美，拿起勺子，「我說，味道不錯啊……」
「是嗎，那就好。」我把目光轉向博雅，「那麼，您呢？」
「啊啊啊……這個……」他臉微微一紅，「味道非常好。」
「那就好。」我飛快扒完自己的那一碗，舒展腰肢，隨即就要開溜，「我用好了……睡覺去囉。」一旁的晴明伸出一隻手，上面是一塊手帕，我拿過隨便在唇上抹了抹，然後一鞠躬便撤了。
晴明見怪不怪的讓綠萼撤去殘席，一旁的武士瞪目結舌，嘴巴張的幾乎能吞下一個大雞蛋。
「博雅……我們下棋吧。」廊外，雪花飛舞，陰陽師看著外面美麗的雪景，唇邊的弧度不由得加深了些。「啊……好。」許久，終於聽見回神的武士如此答道——
ps。彼岸在此恭祝各位到此一遊的親們新春愉快！閤家幸福！笑口常開每一天！
(*^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