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打著窗簾,卻依然還開著窗子,那雨水的清醒與冷冽可以讓人格外的清醒。
而此時,她必須要努力的清醒著,從不懷疑歐陽永君為她所做的一切,就像自己相信自己一樣,初見時那白衣的少年,那眸中微微漾出的些許輕愁,此一刻在她的腦海裡再泛起時,她突然發覺其實自己從未認真的關心過歐陽永君,甚至不知道他的家世,他的喜好,而從他那裡得到的卻是太多太多……
屋子裡所有的一切都已整理妥當了,頭上的那枚銀釵子戴了只一天而已,她早已拔下了它只把它靜靜的放在枕頭邊,它早完成了它的使命,那便還了輕展軒吧,他的東西她什麼也不要,還了他,也還了他曾經的虛假的溫柔。
是的,那一定是虛假的,他毀了她的夢,她的人生因他而從此佈滿孤清與辛酸。路還在腳下,可是那每一條路都是崎嶇而不平的,一個婦人,一個孩子,想要在這世上獨立的生活著,又會是怎麼樣的難。
把木釵子插在頭上的時候,她的美麗依舊在,而且更多了一份樸實,一向喜歡淡雅的她只選了一套有些穿舊了的月白色的衣裙,短短的小襖披在身上,秋涼了,天冷了,她要保護自己,更是要保護她的寶貝。
那些醫書只整整齊齊的擺在桌子上,早已看過,也早已記在心裡,所以帶與不帶本就沒有任何的差別。
許多東西,記在心裡才是最好。
晚膳,她只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心裡裝滿了興奮,裝滿了離開的那種期待,那丸藥,吃了,她就可以離開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情也傳染了之晴,之晴居然也吃得極少,想是習慣了彼此間的相陪,少了一人便總是食之無味吧。
還不到一更天,她就催著之晴去睡了,而自己則是和衣而躺在床上,腦海裡不住回想著從出嫁以來發生的一切,彷彿都是在夢中似的,只有她此時腹中的寶貝才最真切的就在她的身體裡。
時間似乎有些難捱了,她在等待三更天,到了,那藥丸便是她服下去的時候了。
也曾想過要問問歐陽永君這藥丸到底是什麼藥,服了又會有什麼用途,可是又哪裡還有與歐陽永君見面的機會,什麼都沒有,顯然,這冷月軒早已被輕展軒派人監視了起來,所以就連歐陽永君也不得靠近,只是,他又要如何救自己出去呢?
暗忖著這個問題,卻是百思也不得其解。
也罷,就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予歐陽永君吧,他是她現在唯一的希望。
想起甄陶離開的時候,似乎想要說什麼,可是張了張嘴卻終於沒有說出來。
她懂得甄陶的心,這飛軒堡裡一定是要發生什麼事了,而且一定是與自己有關的。
但是她已管不得了,她就要離開了,離開了飛軒堡,便是她如飛天一樣的美好日子,因為,她的世界裡便再也不會有輕展軒帶給她的噩夢了。
又一聲梆子敲響,二更天了,窗外的雨依舊淒迷,隔壁的臥房裡偶爾傳出來之晴那低低的鼾聲,從不知道原來之晴的鼾聲這樣大,一笑,總是自己從前睡得太沉了吧。
悄悄的跑到門外的迴廊裡,抱起了籃子裡的小兔子,乖乖的,軟軟的,那觸感讓她漸漸安然,原來一點點的溫暖都可以和煦她緊張的心。
屋簷上垂落的雨滴一滴一滴的聲音飄蕩在屋子裡,讓一切都出奇的安靜,慢慢等待時間逝去的那每一個瞬間,她的心隨著小兔子一起悄然,其實什麼都可以坦然面對的。
終於,就要三更天了,悄悄的站起身來,小兔子重新又放回到小籃子裡。
回到屋子裡,點燃了紅蠟燭,那淡黃的燭光剎時就亮了一室,對著鏡子,靜靜的再理容妝,容顏依舊,可是心呢,卻早已千瘡百孔,而唯一能夠撫平一切的便唯有她的寶貝了。
清然的笑掛在鏡了裡,映在眸中時,這一刻少了牽強,而多了幾分真實,因為她終於要離開這裡了,離開一個男人的禁錮,放棄一個近乎於可笑的王妃稱號,這一切,只讓她再也沒有一絲的留戀。
看著那藥丸,此番是她最後的希望,倘若再失去了這樣的機會,那麼此生她只怕再也難以逃開輕展軒的束縛了。
雙手合十,默默的為自己,更為著寶貝而祈禱,一切只許成功而不許失敗。
悄聞著那藥丸散發而出的淡淡香氣,居然不似從前喝過的那種草藥的味道,而是一種薄荷香混合著一股花香的味道,腦海裡迅速的竄出醫書裡的一行行字,搜索著,慢慢的,心頓然亮堂堂一片,原來歐陽永君是為著這般,這些,也便只有他才可以想得出來了。
再不猶疑,這藥丸的確可以助她逃開,只是對於歐陽永君來說這隨後的一切,卻是多了更多的危險。
然而沒有嘗試又怎麼會知道結果呢。
拾起,慢慢的放入喉中,拿起桌子上那早已冷了的水,含了一口,嚥下時,滿口都是那薄荷的香氣,真好聞。
再一次的看了看鏡子裡自己的容顏,未施粉黛間那臉上依舊紅潤,這寶貝或許是女兒吧,都說懷女兒的時候母親的面色最好,呵呵,一定是的,女兒貼心,她最喜歡了。
肚子裡有些涼意襲來,她知道是那藥丸已經起了作用,這才起身走向屋子裡那張始終有些透著怪異的奢華大床,輕輕的躺下去,閉上眼睛時,那燭光依舊在搖曳。
喜歡那種溫暖的感覺,卻不喜歡黑暗帶給她的無限迷濛,漸漸的只覺頭越來越沉,她真的困了,是寶貝要她睡,也是那藥丸在催著她睡。
數著雨滴一聲一聲的滴落,真美的感覺,真美的氛圍……
終於睡去時,她的面上仿如芙蓉花開時……
……
清晨,雨過天晴,秋日裡那抹清涼隨著之晴挑開門簾的瞬間衝入屋子裡時,那藥丸淡淡的薄荷香仍舊還在。
「王妃,小兔子不見了。」興沖沖的進來了,可是奇怪的,屋子裡如沁仍然還在沉睡中,絲毫也沒有被她的聲音所驚醒。
下意識的,之晴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最近,王妃雖然嗜睡,可是每一天都是很早就起床的,即使困了,也只是中午再補眠一下。
不好,衝到床前,「王妃……」
低喚中,可是為什麼那張美麗的容顏那般的安祥,那泛著淡淡青色的臉讓之晴禁不住的有些怕了,手指探向如沁的鼻息,一剎那間她怔住了,旋即是飛跑著出了房門,只向著那院外大聲的喊道,「王妃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