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
暗影飄來,那是輕展軒吩咐守在這裡保護如沁安全,再有便是防備著那個殺手出現再次帶走如沁。
王妃沒了,這可是天大的事情,他一個小小暗影如何能承擔得起,迅速的隨著之晴衝進屋子裡,那床上泛著青色的一張絕美的臉映在眼前,不敢碰著,那是王妃,可是多年的經驗告訴他,王妃果然是沒了。
「丫頭,你哪也別去,就在這守著,這可是大事,王爺要半個月才回來呢,倘若他回來知道王妃沒了,少不得你和我都得陪葬。」第一次說這麼多話的暗影此時心裡已經在敲鼓了,怎麼就接了這麼一個差事呢,倒楣呀。
之晴也傻住了,只點著頭,心裡也在奇怪,那藥裡她不過是……
可是那根本是不會置她於死地的呀,她還沒有那個膽量。
可是,王妃真的沒了,這是她親眼所見。
有些怕,怕擔著了責任,踉蹌的走到門外,站在那泛著濕意的草叢中,鞋早已透濕,她卻沒了感覺。
怎麼辦?真的不是她……
就這樣,她呆呆的站在院子裡,直到有人向著冷月軒的方向而來。
先是那個暗影,然後是竹央,然後竟然是二爺……
二爺……
看到二爺,她的心從恐慌中慢慢甦醒,一雙桃花眼只眨也不眨的望過去,真想一輩子就這樣望著他,只是她卻從來也沒有機會,因為二爺甚至從未正眼看過她。
不看過,又怎麼知道她的美麗呢,其實她也是很美的,甚至不比柳絮差,也不比月離差,她也可以入了那美人苑來贏得輕展軒的寵愛的,可是她不願意,因為她的心並不在輕展軒的身上,而是……
幾個人只當她未見般的就越過了她而直接就奔入了屋子裡。
不過是喝口茶的時間,就聽見二爺在屋子裡宣佈了如沁的死訊。
頹然而坐倒在地上,她倒楣的日子恐怕就要到了。
竹央出來後,直接向她與先前的那個暗影道,「你們兩個直接去行刑室的牢房裡候著吧,至於王妃的死因還要待王爺回來再詳細查清。如今我也保不了你們,你們且好自為知吧。」
之晴已嚇傻了,那行刑室是飛軒堡裡所有人都知道的,只要進去了就甭想再出來,「竹央姐姐饒命呀,我……我真的什麼也沒有做呀。」
竹央冷冷的掃了她一眼,「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你怕什麼,倘若你真的清白,王爺回來了自會還你一個公道。」
之晴頓時梨花帶雨,卻早已被守在門外的家丁架走了。
竹央轉向歐陽永君,「二爺,王爺不在,這飛軒堡裡一應的大小事情他早就交由到了你的手上,可是王妃去了,這可是飛軒堡的大事,二爺拿個主意,要不要立刻派人星夜追上王爺告訴他這一個消息呢?」
「這事有些蹊蹺,王爺昨日裡才出了飛軒堡,卻不想王妃就出事了,八成是有人固意不讓王爺安心出門,是固意想讓王爺再踅轉回來。」
「二爺說得極是,這也是極有可能的,照這樣的道理倘若我們通知了王爺,那便是中了對方的計謀了,可是,倘若不告訴他,只怕將來王爺回來會怪罪我們的。」
「非也,王妃已然沒了,就算是告訴了王爺,也斷無起死回生之理,況且王爺對王妃根本也沒有什麼感情,這是飛軒堡人人都知道的,他留著王妃,不過是……」話說了一半,歐陽永君還是頓住了,其實這些竹央也必是知道的,這飛軒堡的前院裡的事宜可是竹央一手遮天呢,王爺對竹央是極為器重的,王爺的事,竹央無一不知。
這一番話說得極為有理,竹央聽了不由得點頭稱是,「那眼下我們要如何處理?」
「不如先請了棺材,將王妃先送入棺材裡放在靈堂,待王爺回來再選了日子入土為安為宜。」
竹央思忖片刻,「這倒是有理,那就依著二爺的話辦吧,竹央就全仰仗著二爺來處理了。」
「竹央姐姐放心,她是大哥的人,我斷不會錯待了的。」彷彿別有深意的說完,那一顆七上八下的心才漸漸的安然了,果然輕展軒與甄陶不在,自己就好辦事多了。
「二爺,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知道王爺不在,我才特別的忙,那些個下人也是極難管束。」
點頭,心裡更多開心,一切都是出乎意料外的順當,就連竹央也是順從了他的意思。本還以為如沁會猶疑會不服下那藥丸,必竟自己只是給了她那本醫書,而書中未做任何記號,卻不想她果然聰明,居然被她猜到了,如此甚好,只要入了棺中,那麼就是他開始行動的時候了。
飛軒堡裡頓時就忙碌開來,但是歐陽永君卻是對外絕對的封鎖了如沁去了的消息,他不想傳到輕展軒的耳中,這一次皇上請他回京城少說也要半個月,等他回來,如沁早已安全的轉移出去了,這樣的機會是絕少見的,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所以昨天他才讓珠兒來通知了如沁,其實那藥丸服早了會影響如沁的身子,服晚了只怕天亮了她的身體還是溫熱的,所以那三更的服藥時間是不能有任何差異的。因著這幾日冷月軒早已被人盯上,甚至連那醫書也逃不過別人的偷偷暗查,所以他才不敢在上面多做記號,只由著如沁去猜,所幸如沁冰雪聰明,一一的都領悟到了,也省去了他的好多麻煩。
不想著手他人,於是他叫了珠兒親自為如沁擦了身子,再重新穿妥了那一身月白色的衣衫,既然如沁喜歡,那麼他就遵從她的意思,其實這不過是一個儀式罷了。
只是那棺材是必要等著明日才能送進這飛軒堡,也便是只有明日如沁才可入棺,才能真正的逃開眾人的眼目,如若早了,他只恐怕被人猜到他早已動了手腳,所幸一夜還是沒事的,對如沁並不會有任何的傷害。
那一夜,他親自守在院子外,生怕被外人擾到了如沁,發現她不過是閉氣而已,那麼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所幸如沁在飛軒堡裡一向沒什麼朋友,只除了采月而已,可是一天一夜歐陽永君卻未見到采月的出現。
此一刻的無人叨擾,其實是福。
隔天上午,那早就從最近處的古鎮上訂好的紅漆的檀木棺材終於到了,而如沁也終於要裝入棺中了。
偷偷查看那棺底果然有細細的小孔,這才安然,叫了幾個婆子平平穩穩的抬了如沁進去。
再將棺材送到前院正房的大廳裡,一切才算大功告成,只待他夜裡的行動了,那棺材裡絕對不能待得久了,那紅漆對胎兒不易,還有空氣稀薄也容易對人的身體造成損害,那藥丸他固意的加大了份量,只怕還要兩天如沁才能醒來,所以只要入了棺中,只要如沁暫時的安全了,他都會有足夠的時間來帶她離開飛軒堡。
棺蓋合上的那一刻,歐陽永君終於鬆了一口氣,今日夜裡就是他帶如沁離開的時候了。
沒有陽光,陰霾的天氣中雨絲依舊纏綿著秋意,如沁靜靜的安祥的躺在棺中,她什麼也不知道,但是她卻是在默默的等待歐陽永君帶她離開的那一刻。
萬事俱備,就只欠東風了。
歐陽永君在期待著夜的到來,這樣的低迷的壞天氣其實卻是離開的最好的天氣,因為所有的人都不會想到他與如沁會選擇了這樣的一天離開。
一具用草扎制的稻草人早已被他穿上了如沁的舊衣衫,那身體裡已放置了一些碎石,這些碎石的重量剛好等於如沁的身體重量,只要稻草人與如沁對換過了,任誰也想不到那棺材裡的是稻草人而不是如沁,即使輕展軒回來了,即使他開棺了,那也是十五天之後的事情了,十五天,如沁能走多遠就走多遠了。
而他,也終究還是要回來的,一個月之後的七魂散的解藥,那是他不得不拿的一種痛楚。
晚膳只隨意的吃了幾口便再也吃不下去了,他一直警惕著,警惕著這大廳裡的風吹草動,生怕會有人出現而再一次的害了如沁。
大約一更天的時候,雨終於停了,這似乎是一個好兆頭。
竹央來的時候,歐陽永君正靠在木柱子上閉目養神,這一夜誰都可以倒下,唯有他不可以,答應過如沁的他必須做到。
竹央那輕輕的腳步聲早已讓他驚醒,睜開眼時是竹央溫柔的笑意,「二爺,你也累了,這裡不如就由著我來照看一下吧。」如沁怎麼也是逍遙王妃,這大廳裡倘若只讓那些下人們守著就是大不敬了,所以忙完了吃過了飯,竹央便急急趕來,王爺不在,她總也要分憂的。
歐陽永君坦然道,「王妃生前在這飛軒堡裡並沒什麼朋友,卻不想其實她還有你這麼一個貼心的人。」
竹央卻是望著那閃亮的燭光幽幽說道,「其實王爺也蠻疼她的,只不過王爺只是暗地裡疼她,所以她才不知道吧,王爺連她的小兔子都關心呢,還親自讓我去抱了送到柳絮那裡,還有,這飛軒堡裡的哪一個女人是用過轎子的呀,就只有王妃一個呢。」歎息著竹央又繼續說道,「其實王妃本是一個冰雪聰明之人,可是她卻看不懂王爺暗地裡待她的好,倘若不是王爺有心病,我想他們真是極般配的一對,卻不想王妃竟然這麼年輕就早逝了,唉,真是紅顏薄命呀。」
一番話說得感慨萬千,卻也是真誠的,這些話倘若被如沁聽到不知又是什麼樣的感覺,其實歐陽永君也曾經看到過輕展軒那眸中的掙扎,但是在輕展軒的心裡婉柔是他根深蒂固的一種痛,要把那痛意徹底的連根拔除,是需要一番痛苦一番努力的,而這痛苦這努力便全是附加在如沁身上的劫難,於是,才有了一次次的輕展軒對於如沁的凌辱。
孩子,他最怕的就是如沁腹中的那個小生命被輕展軒強行的奪去的時候,所以為了如沁的不受傷害,他才選擇了帶她離開。
對與錯,他都不會後悔,選擇了,就沒有回頭的可能,他就是這樣一個堅持執著的人。
對輕展軒心軟了,那麼就是對如沁的殘忍了。
倘若哪一天輕展軒真的想開了婉柔的一切,真的要放手對如沁的折磨了,或許他還會把如沁重新帶回他的身邊,必竟他是如沁的第一個男人,女人總是在意那唯一的第一次,而自己卻永遠也走不進她的世界裡,因為他的身份,只有尷尬。
「二爺,你在聽嗎?」
「嗯……」思緒回神,才發現所有的冷靜在遇到如沁時總是大打了折扣。
「其實也應該通知下王妃的家人呢,唉!」
「那一些還是等大哥回來以後再決定吧。」固意的,他還是不想讓如沁的死訊傳得漫天的飛,雖然即使真的逃出去了,如沁也回不了家,但是那必竟是她的娘家呀,歐陽永君不想讓她的家人為著這個虛假的消息而傷心。
人心總是肉長的,他知道長年見不到親人的那種痛苦,所以他才格外的懂得別人的心。
「二爺,你還是去歇歇吧,我瞧著你的神色也不好。」竹央關切的說道。
有些恍惚,他知道,因為這等待的過程其實比什麼都更加的難耐,「我沒什麼,竹央,你也累了一天了,這才第一夜,就由著我來守著,明日白日你再來便是了。」勸著竹央離開,也免得自己為了應付她而心力交瘁,知道她的好心,可是竹央心裡擺在第一位的永遠都是輕展軒,而不會是如沁。
抹了抹眼淚,竹央這才起身道,「好吧,明日白天就換我來替你。」
輕輕的點頭,明日白天只怕連他也不在了,至於說辭他早已吩咐了珠兒,就看珠兒的臨時應變與發揮了。
大廳裡又恢復到了如初的靜謐,二更天的梆子敲過後,除了風聲與樹葉的沙沙聲,就什麼也沒有了。
這麼晚,加上秋天的冷意,估計再也不會有什麼人來了。
歐陽永君這才悄悄的起身,向著清心軒的方向迅速的飛奔而去,把那稻草人扛在身上再避開過院子裡守夜人的注目,終於才又重新回到了大廳裡,正欲去掀那棺蓋,突然大廳外響起了細碎的腳步聲,聽著那聲音,心才從驚慌轉為安然,那必是女子走路的聲音,只要不是輕展軒,他就不怕。
迅速的把稻草人藏於暗處,因著他的堅持,所以守夜的人早已撤到了大門外,此刻這淒清的大廳裡就只有那一排排的燭光伴著他與那口紅漆棺材在搖曳著。
采月進來的時候,歐陽永君正垂首坐在蒲團上,「小姐,采月來看你了。」有些哭腔卻是一個眼淚也沒有掉下來,皺著眉頭,歐陽永君望著假惺惺的采月什麼也沒有說,只任她奔到了紅棺前,有時候,看著別人作戲其實也是一種難捱,此時,采月帶給他的感覺就是如此。
他早已猜出,輕展軒之所以寵她,不過是為了打擊如沁罷了,早就聽說輕展軒答應過她,只要她順從了他,那麼早晚他便給采月一個側妃的名份,便是為了這名份,為了這榮華富貴,所以她早已忘記了本應屬於她的本份。
人心呀,就是這樣的難測。
采月的戲終於演得累了,但見歐陽永君根本不理她,這才自覺無趣,也想要離開了。不管怎麼樣這飛軒堡裡的人都知道她曾經是如沁的丫頭,倘若從前的主子沒了她連看一眼也無,那麼將來倘若得了名份,這也是被人落下的一個話柄,因著如此,她才不得不來。
輕擦著乾涸的眼角,其實一滴淚也沒有,慢慢的轉身,只要她來過了便好了,卻在眸光半轉的一剎那間她看到了在那紅棺的後面似乎是露出了一塊衣角,那衣角彷彿是小姐曾經穿過的衣衫,「鬼呀……」她大叫,只驚得守在門外的人頓時都向這大廳內湧來。
歐陽永君一驚,那稻草人可千萬不要被人發現了。
燭光在這一刻突得透亮,照在歐陽永君的臉上一片朦朧,「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就算是真有鬼,你也不必怕了吧。」有些揶揄的口氣,可是他真的看不慣采月的一切。
「我……我……」采月指了一指那紅棺後的衣角。
歐陽永君隨著那手指的方向頓時發現了自己的疏忽,身形一晃,轉眼便擋在了那裡,此時,院子裡的人已湧了進來,「二爺,怎麼了?」
「沒什麼,是采月的眼花了吧,這大廳裡明晃晃的,哪裡來的鬼。」
家丁們聽了歐陽永君的話,只四下望去,果然並無異樣,這才道,「二爺說得極是,這哪裡有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