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國?早滅了!」旁邊孟子布搶先說道,「丫頭,別害怕,那個龍檀君早在三年前就死了,他再也害不了你了!」
魯璟熙也使勁點了下頭,「是的,天瑟,龍檀君被我和桅央以國君之禮下葬了,他是先龍國最後一代君主,現在早已經沒了龍國,而是多了一個錦瑟王朝。」他看蘇天瑟面現不解的神色,繼續解釋道,「三年前,龍國兵敗,龍檀君吐血病亡,三皇爺龍辰敏失蹤,至今無有消息,龍國就此覆滅,我和桅央沒有分割先龍國城池,而是和即墨後人商議,一起開國庫放糧對龍國百姓施救,將其改朝換代為錦瑟王朝,三年輪換對其監管!」
魯璟熙一番話下來,說得輕鬆,但聽在蘇天瑟耳中,怎般淒涼!她眼淚滑落,原來,夢裡境況是真的,龍辰奕真的死了!一聲淒楚無比的笑,蘇天瑟躬身摀住胸口。嚇得那三人齊皆圍上,魯璟熙更是連聲詢問。
蘇天瑟開始輕咳,幾聲後漸轉重,為何心那麼疼,為辰祈報了仇,為何心卻那麼疼!記起來了,她終於記起來了,當時離開龍國時,自己在馬上駐足回頭,告別的正是龍辰奕。那一別,千山萬水!那一別,咫尺天涯!那一別,生死永離!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那個凶悍的男子,那個頭一次見了她便瘋癲著叫著自己「媳婦」,將她從蘇天晴姐妹手中救走的地痞一樣的男子,那個在宮中違背他愛著的龍映雪下的殺令,偷偷放自己出宮的男子,那個為了權利殘害父親、痛殺手足,霸佔兄嫂,卻一直任由自己欺騙與冷漠的男子,那個為了自己的一個故事,就建起金玉高閣的男子。那麼霸道、那麼強悍,可是他死了,三年前,就在三年前,他竟然死了?!
魯璟熙看蘇天瑟表情複雜痛楚,心生誤會,忙勸解道:「天瑟,人已去,恨也不要留得長久,你從龍國走後,龍檀君日夜思念你,將金玉高閣掛上了錦瑟高閣的匾額,只為了你思念天錦的心。聽宮殿裡的內監說,他還賜死了一直寵愛的香妃,只因為她杖斃了你喜愛的一個宮女,唉~,他身為君主,好歹一代莽傑,雖然有錯,一切就都隨著他的死亡,結束了吧!」
蘇天瑟說不出話,有誰能明瞭,她現在有多麼矛盾,痛苦在她胸間盤旋,扶搖而上的是欲衝破喉嚨的鮮血。輕一揮手,艱難的開口:「我、想一個人靜靜!」孟子布剛要說什麼,被千里紅給拉走,魯璟熙歎口氣後也退了出去。蘇天瑟將那口血腥嚥下,眼淚卻控制不住如線淌下。
不求你珍惜,但求莫相忘!
龍辰奕,你做到了,你用你的執著和深情,一直努力去化解我對你的恨。你容許我不斷陰謀復仇,眼睜睜看我一個一個除去你身邊的人,容許我對你的冷淡與敷衍,但求莫相忘,你的確做到了!
你死了,你這種人竟然會死!原來我一直這般恨你,這般害你,都是因為我始終不相信,你會死去,你也會同別的普通人一樣,會死去!
逝者如斯,如今活下來的人才明白,仇恨那麼可笑,它掩蓋了一切!你與我這一生,在你活著的時候,我折磨你,在你死後,你卻折磨我!
看似我勝了,卻是你贏了!
終究是一口鮮血噴出,蘇天瑟再次昏迷。
初雪終於還是在中旬時來臨了。刮了一夜的風,地上沒有殘留多少痕跡。顧思犁幾次入宮,探聽傳言中君主寢殿中的女子,均被魯璟君主一紙聖卷斥回不見。
魯國種植的大部都是楊樹,葉子前兩日還黃燦燦的喜人,隨著這夜東北風,潦倒的都作一團在地上打滾扎推兒了。踩著薄薄一層樹葉,中間混著些剛化的雪,粘在鞋底,顧思犁越走越心煩,回頭望望宮門。再次被趕出來,他懷疑心不禁更重。是什麼樣的女子,讓魯璟君主如此遮掩慎重,連朝都不上?越想越狐疑,越揣測越難安!但到底,他沒有往蘇天瑟身上深想,璟君主足不出宮門,即墨後人都找不到天瑟的蹤跡,別人更不可能了。
「開竅了?」顧思犁猥瑣一笑,看看天,「瑞雪好兆,看來魯國不久就會有國母了!」他上了馬,神清氣爽的向自己國公府而回,得趕緊向老國公報喜,先君主的遺願看來就能實現了。當然,顧思犁最開心的,莫過於少了一個競爭對手,君主有了別的女子,心便不會放在天瑟身上了。
魯璟熙並沒有顧思犁想像的那般聲色糜爛,蘇天瑟再度昏迷,醒來時到現在,沒有說過一句話,開過一次口。每日裡不是昏睡便是默默呆站於窗口。飯吃的極少,水也只喝兩口,別說孟子布這樣的神醫,便是他這個外行人,也看得出蘇天瑟內心絕望,一心求死!那寥寥幾口食物,均是魯璟熙用眼淚求來的。
最初魯璟熙還在外間軟榻上睡,生怕蘇天瑟有個什麼事,這兩天更不放心,眼見著她瘦下來,渾身無力,今天連床也起不來,魯璟熙便在裡間龍床邊加了榻,寸步不離的在床前伺候。孟子布精心熬製的湯藥,蘇天瑟只喝了兩口便和著血一起吐出來,魯璟熙趕緊為她擦拭,見那絹布被血輕易浸透,像個孩子般,魯璟君主摟著她軟綿的身子哭泣起來。
且說顧思犁打馬回府,他這一路狂奔,馬蹄濺出無數雪泥飛向路人,造事的主兒卻渾然不覺。即墨非卿、小莫與非泊躲閃得快,莫識君眼尖瞅得真切,擼著袖子就要追趕上,嘴裡不滿著:「又是那個愣頭青,天瑟啥眼光,怎麼認識這麼個玩藝兒!」
阮非泊拽住他,勸道:「算了,人家好歹是顧國公!有點兒氣勢也是正常!」
「他顧國公?我還弒血宮呢~嗚……」莫識君正喳呼著,被阮非泊捂著嘴拉到一邊兒僻靜處,阮非泊開始進行教育:「不是一個公,你是這個宮,」他在莫識君手心比劃著,「他是那個公,讓你小時候不多讀書,出來光丟人!」
「你真當我傻子!」莫識君瞪他一眼,好像在看白癡般。
即墨非卿「呼啦啦」搖著扇子,朝二人說道:「我就借點靈力給你們,減減歲數罷了,你們腦子怎麼也倒退了!」原來今年伊始,即墨非卿便度了靈力予二人,小莫與非泊此時面貌竟然如同少年,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模樣。
「你大冬天搖個扇子,好到哪兒去?」莫識君笑道。果然,過往的三兩路人,都奇怪的瞅著即墨非卿。阮非泊一張冷臉也有偷笑模樣。
「習慣了,呃,以為是在冥國!」即墨非卿收起了扇子。阮非泊看看遠處的盈舞湖,歎口氣道:「你們說,現在的天瑟,也會變模樣麼?她更漂亮了吧!」
莫識君簡直嗤之以鼻,不恥道:「漂亮什麼?女人最容易變老的,天瑟說不定都長皺紋了!」他話音一落,立時遭致兩個爆粟,即墨非卿和阮非泊手下都沒留情,敲在小莫頭上「崩崩兒」作響。莫識君疼的咧嘴叫道:「你們兩個沒出息的,說好了若見到她,絕不理她,這倒好,我背後抱怨一下你們就這樣,真是重色輕友!」
阮非泊雙手抱胸,學著莫識君斜倪的眼神看向他,「天瑟今年不過十九,哪家姑娘這個年紀就長皺紋兒的!」
莫識君撇撇嘴道:「她躲了我們三年,那麼狠的心,我偏咒她長皺紋兒!」
即墨非卿不懷好意道:「其實長皺紋也不是壞事!」
「為什麼?」阮非泊愣愣問道。
「省得她勾引男人!!」其餘二人異口同聲道。
阮非泊心裡暗罵,真是兩個小人!接著,他看著盈舞湖上的小島,問即墨非卿:「即墨,為什麼我們這三年始終不上那處小島看看!」
即墨非卿似乎陷入一種憂愁思緒,敷衍而道:「那裡有什麼好看的,空空的宅院,一些死物而已!」
莫識君奇怪看他一眼,因為很少見即墨非卿如此憂心模樣,不禁問道:「即墨,這湖就是根據你妹子的名字而來,為什麼每次一提及你妹子,你都這麼隱晦,是不是~」莫識君鳳眼微瞇,「莫不是你們兄妹之間也……」
即墨非卿唇角輕揚,化雪的天雖然冷,但於他們三人來說,根本無礙,衣衫單薄,卻無半點寒意,他慢悠悠道:「也什麼?和天錦、天瑟一樣?多想!」
莫識君更湊近,不相信道:「我多想?是你就如此表現,否則為什麼連島都不願意上!我可是從沒見你怕過事!」
「你不用激我~」即墨非卿也湊近他,二人鼻尖差點觸碰,「我心裡只有天瑟!」他話音剛落,只聽旁邊路人有人歎息:「唉,又是這仨兔爺兒!」
阮非泊再也忍不住,「撲」地笑出聲,看著二人道:「別說,你們倆還真像!」
「小莫,非泊說咱們象兔爺兒?!」即墨非卿銀絲飄揚,翩若皎龍,姿如驚鴻。
「扁他!」莫識君風流妖冶,邪魅無常。
「吃飯去!」阮非泊悶頭就走,白衣翩翩,璀目如星,宛似謫仙。
「他在害羞!」莫識君向即墨非卿解釋道。後者煞有其事的點點頭,「我看出來了!」
入了夜後,三人終於踏上了那個小島。外面雖然黑暗,入了屋子,夜明珠照射下,玉石鋪地,金磚為牆,無數寶石絢爛輝映,莫識君讚歎道:「當真氣派,足可以和錦瑟高閣媲美了!」
阮非泊則盯著懸掛在中的一副畫像,上面一個少女好似精怪半躺於水波中央,溫婉美麗異常,脫俗於凡塵之上。「這就是你妹子吧!」阮非泊問道。
即墨非卿點下頭。莫識君湊近前看兩眼,感歎道:「真是不比天瑟差啊,即墨盈舞?名字也好聽!」他剛說到此,就接到阮非泊制止的眼神。
即墨非卿輕一笑,說道:「生死有命,她去了幾百年,如今我已不再介懷,不上此島,只是想給她~」他目光看向畫像,思緒輕遠,「只想給她一片安靜!」
看了看小莫與非泊,知道他們對自己的事情好奇,卻始終不肯相問,心中感念他們知己之義,手輕一拂畫像,上面竟然落了灰。即墨非卿小心翼翼一吹,細細擦拭著說道:「盈舞自小依賴於我,我們即墨家族直系傳人有著千萬年不毀的身體,不止因魂魄中存在靈力,還有我們腹中生來俱帶的火鳳珠!」
「就是你收起天錦魂魄的那只珠子?」阮非泊問道。
即墨非卿點下頭,繼續說道:「即墨家的男子,均為至陽之體,一生之中並無天劫,而女子乃至陰,百年一小劫,五百年會有一大劫,必須要靠祭祀時用的龍漾之珠與腹中火鳳相合,才能得過此關!按理,雖是大劫,但有家人護佑也無甚關係,誰知作法時,盈舞在最虛弱之際,被一異世魂魄附入體,從此火鳳便再入不了她腹中,只能靠龍漾之珠隨她身而帶,不時度給她靈力以延緩她極速變老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