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年華冷春煙 第四卷(終卷) 錦瑟王朝 第九章 一朝飄泊難尋覓
    將畫擦拭乾淨,即墨非卿將它取下,慢慢捲起,緩緩而道:「龍漾之珠本就是上古靈物,與盈舞相伴終日不離,竟然產生情感,而盈舞被別的魂魄附身後,對我這個兄長產生了不該有的感情!盈舞體內僅存一絲法力,在被我拒絕後傷心離開。我一直尾隨於她,怕她傷害自己,也怕龍漾靈力會反噬於她。」

    捲好了畫,即墨非卿將它放入桌上一個寶箱內,蓋好了蓋子後,他歎口氣而道:「那日,她去了龍望坡下的山谷,說那裡就像一個世外隱居之地,用她最後的法力,她打通了一處山洞,建造了機關!我在洞外等候,卻始終不見她出來,最後覺得不對勁,就衝進去找她,突然聽到她發出陣陣狂笑聲,像瘋癲了般!於是我按聲音位置而去,卻只見她一頭鮮血拱在地上,山洞壁上全是血,她的頭已經碎了。」

    「怎麼會這樣!」莫識君惆悵歎息。

    三人沉默半晌,阮非泊感傷下問道:「那洞中奇怪的文字符號?」

    即墨非卿看二人一眼,說道:「盈舞當時呼吸幾無,乞求我做的最後一件事,便是由她選好了位置,我抱著她,她用迴光返照的勁力寫下了那些奇怪的字,我當時也問過她是什麼意思,但她卻只笑不回答,最後,在她碰壁的地方,她也留下了些奇怪文字,將她自己的火鳳珠從我手中要過,投入石壁之中後對我說,人死珠毀,回來的路她封死了,也算做件善事,免得落得和她一樣的下場,切記切記!」

    「回來的路?!」阮非泊問道,「什麼意思?」

    即墨非卿搖搖頭歎息道:「不清楚,後來的盈舞,我從來看不明白,不似從前的溫婉,被附了魂的她,想愛便愛,想恨便恨,任性,無理,當時只覺難纏,現在回想,也許那只是無人理解她,來自異世無有同伴的一種自我保護吧!可惜,我明白的太晚,否則,她怎會去的那麼淒涼!」

    三人慢慢走到後院,天雖黑暗,但他們目力極強,安穩行走於卵石小路如同白晝。即墨非卿娓娓而道:「天瑟曾經在這裡養過傷,那時三國會晤,龍國先太子的墳就建在此處!」引他們二人行至墳前,三人齊皆大驚,園內分明有兩座墳!

    「兄、蘇、天、錦、之、墓!」阮非泊對著那座新墳前的墓碑逐字而念。

    他話音一落,緊接著,「兄蘇天錦之墓?!」其餘二人和阮非泊一起重複驚叫道。三人圍上前,生怕看錯,但上面字跡鑿鑿,確實如阮非泊念的般。面面相覷,狐疑、猜測、不敢置信,各種表情浮現於這三個天人般的男子面上。

    「蘇、天、瑟!!」三人異口同聲道。

    魯皇宮內,璟君王衣不解帶,在床鋪上緊擁著背身而臥的蘇天瑟,她渾身冰涼,氣息微弱,如這個季節中飄零的秋葉,轉眼就要零落於地一樣。這個一國之君,高高在上的男子,眼睛已經哭腫,湯藥被他一口一口用嘴灌入,卻也只有小部分入了蘇天瑟的喉嚨。

    「怎麼辦?你要讓我怎麼辦?怎樣你才能好,哪怕好一點點,蘇天瑟,你如果真想死,為什麼還要出現在我面前,如果一直沒有出現,我心裡起碼還會有個希望!」魯璟熙聲音哽咽,有些嘶啞,臉龐緊緊貼著她的背,「醒過來,好起來,好麼天瑟,我知道你心裡苦,想念你的哥哥,可是他就不希望你好好活著麼?如果知道你這副模樣,他在九泉下,又何以安心?」

    「蘇天瑟,為什麼,我就是溫暖不了你,求你救救你自己,救救所有關心你的人,你難道不知道,你若這麼死了,多少人會隨你而去!」魯璟熙幾乎泣不成聲,可是那懷裡的人依舊冰涼,依舊無有知覺。

    「蘇天瑟,難道老天讓我活下來,就是為了今日來看你死去麼?!」

    夜,如此寒冷,如同蘇天瑟的生命一樣,儘是乾枯與荒蕪。

    當即墨非卿一眾三人入顧國公府拜訪時,恰逢冥夜桅央輕裝簡行前來,也是要尋顧思犁陪他入宮見魯璟君主。一見面,寒暄客套一番後,冥夜桅央打開天窗直說道:「還請顧國公代為傳達吾等之意,此次孤前來,實為私訪,一切就有勞顧國公了!」

    即墨非卿位於上座,一言不發。顧思犁平日再張揚,對這個大陸先祖的後人,卻也是恭維尊敬,何況還有求於人家尋找蘇天瑟,自然得放低姿態,他輕一揖禮而道:「太子殿下,即墨公子,實不相瞞,璟君主已經數日不見朝臣,本公先後數次入宮~」他面上露出汗顏之色,「均被斥了回來!」

    這等君侯人物會見的場合,小莫與非泊均做無耳狀,即墨自然會將一切辦妥就可以了。冥夜桅央奇道:「魯君,這是為何?!」

    顧思犁見所坐都不是外人,頭一年裡因為尋找天瑟,他和小莫與非泊表面雖然爭吵,互相看不順眼,但心底、情義上卻是深交了。他猥瑣一笑,頗為神秘的向眾人而道:「宮裡現在都傳開了,君主為了一個女子,晨不朝,夜不寐,看來,我們魯國馬上就會有一位皇后了!」

    冥夜桅央靈魂處即有原主兒,又有蘇天錦,這幾年,兩個靈魂在一個身體內已經被二人操縱得如魚得水,漸漸融為一體,既是冥夜,又是天錦,不再有彼此之分!此刻,冥夜桅央好奇說道:「璟君性子雖一向溫潤,但對於國事也是從不懈怠,這種荒唐作為只有昔日的龍檀君才會為之,顧國公,你可得多規勸規勸!」他將規勸幾字咬得極重,因為顧國公手執打龍鞭,是可以上打昏君的。

    即墨非卿用眼神制止了激動的小莫與非泊,他自己也強壓下內心的悸動,慢聲詢問道:「女子!?這是何時的事了?」

    顧思犁正色回道:「也就半月!」

    「盈舞湖上,最近何人去過?國公可知否?!」即墨非卿由國事一下子改成這個話題,倒讓顧思犁與冥夜桅央一愣。顧思犁未及思索便回道:「除君主外,其餘一律不准入島!這是三國共同之令,即便我國守島護衛,也均是坐船巡島,從不敢私自違令!」

    即墨非卿心中已然有數,看了眼眾人,吩咐道:「國公,煩請立即帶我等入宮會見璟君主!」顧思犁趕緊稱諾,「是!」

    一行眾男子奔赴魯國皇宮之際,魯璟君主卻帶了蘇天瑟又上了盈舞湖小島。

    今晨蘇天瑟便清醒了,精神尚可,竟然喝了兩口稀粥,但孟子布卻神色黯淡告之君主,此乃迴光返照之象,天瑟,已經如風中殘燭,不長久矣!

    事臨此際,璟君主聞言淒冷一笑,心內反而輕鬆,無了生望,大不了一起死去罷了。便攜了她來到即墨大宅後園,好歹了她最後心願。

    蘇天瑟一身白色厚裘袍,更顯蒼白瘦弱。合膝跪於墳前,必須得倚靠著魯璟君才能撐住病體不致歪倒。寒風徐徐,似是要將憔悴的女子吹走,魯璟君壓抑著悲慟,但緊攬天瑟腰際的手,卻因輕微顫抖而洩露了他的傷痛。

    「我死後,將我與天錦合葬了吧~!」悠悠遠遠的聲音,蘇天瑟像一只孤獨的雁,再也無力翱翔於闊曠的天空。

    「莫,亂想!」璟君主想隱瞞,想勸解,可還是忍不住嗚咽起來,多日來的擔慮,到了墳前才覺得死亡的確可怕,想到天瑟轉眼也會躺於裡面,那將是怎樣的一種冰冷與黑暗呃。再美麗的軀殼,也敵不住泥土的侵蝕!璟君主再也撐不住天瑟的身子,逕直拱著背,趴在她腿上哭泣起來。

    半跪半坐,蘇天瑟輕輕撫著他的脊背,眼淚剛湧出,便被風吹得冰涼打在他背部衣衫上,每一下,都擊碎他的心,破滅他的希望!蘇天瑟聲音低啞,卻有著獨特的蒼涼之美,「生死輪迴,誰能躲之,縱然過得百年,你、我也逃脫不了分別結果,璟熙啊,不要難過!」

    璟君主直起身體,淚痕縱橫,抽噎駁道:「道理你講得如此清晰,可為什麼你自己卻做不到!蘇天錦,你的哥哥,你為什麼做不到接受他的離去!」

    蘇天瑟輕搖下頭,「錦瑟天下,我曾經為了這個目標,去努力,去拚搏,只為給他一片自由天空,」她輕輕撫上天錦墓碑,眼淚象斷了線的珠子,粒粒碎心,「可如今,錦沒了,瑟又如何苟活於世?!天錦,就是我的命呃~」蘇天瑟微閉雙目,顫抖著唇吻在了墓碑之上。覆蓋在那「錦」字之上,昔日種種,幼年時光,重湧上心頭,讓人不敢細想。

    「去日吾葬汝,他日誰葬吾!」蘇天瑟長歎一口氣,倚在了墓碑上,閉上了雙眼。這一生,所有的強勢與冷漠,所有的抱負與委屈,所有的愛戀與遺憾,均隨著生命的遠去而消逝。此一去,帶走無限惆悵,此一去,再無半點留戀!

    「天瑟~!」魯璟熙仰天慟哭,懷抱蘇天瑟無了聲息的身子,萬念俱灰下,始知權利即便高高在上,財富即便富甲天下,也敵不過心愛之人的逝去。「天瑟…!」再次痛喊,也是最後一次痛喊,璟君主再也沒了生的意念。

    即墨非卿是利用法力攜著眾人上了此島的,剛一踏上島中土地,便聽到即墨宅院中傳來的那聲絕望吶喊,正是璟君主的,眾聲「不好!」,一起奔入後園時,慘不忍睹的一幕映在了眾人面前。

    璟君主顯然是剛剛一頭碰在了蘇天錦墓碑之上,身體歪扭斜靠墓碑,碑上、他額間臉龐全是刺目的鮮血,而他懷裡,橫抱緊緊,正是同樣如睡著般寂靜,剛剛死去的蘇天瑟。

    「不!」阮非泊與莫識君流著淚撲了上去,不敢相信,三年時間找到的人,思念與怨恨並存在心,那麼企盼與愛的女子,竟然以這種方式與他們見面,情何以堪啊!「天瑟,天瑟你這是怎麼了!天瑟…!!」莫識君從璟君主懷中將蘇天瑟拉出,緊緊摟在懷裡,使勁搓著她的背,想要溫暖她涼了的身體。哭泣、質問,都像是在向上天控訴,「天瑟,我是小莫啊,你這是怎麼了~」

    即墨非卿顧不上悲傷,一探璟君主鼻息,尚有呼吸,趕緊向他嘴中塞入一粒續命丹藥,對呆怔絕望的顧思犁喝道:「速將璟君主送回宮醫治!」

    一邊是君主、兄弟,一邊是摯愛,顧思犁躊躇、痛苦間腳步該往何處移?!即墨非卿歎息一聲對其言道:「天瑟我想辦法,你速回宮!」

    顧思犁掌心都被自己摳爛,一語不發,將璟君主抱起便走!阮非泊不像小莫,不見哭泣,只是那憋青的臉龐,唇角滲出的血絲,足以讓人看出,他已經受了嚴重內傷!

    即墨非卿眼見都亂了套,恨這幫男子關鍵時刻便如孩子,一個成器的也沒有,拽著腳步踉蹌,已經失了魂的冥夜桅央上前,後者這時才回了魂,撲向蘇天瑟就哭喊:「天瑟,你醒醒啊,我是天錦啊!天瑟,我沒有死,你快醒醒啊!」

    「光、光、光!」三腳,即墨非卿實在受不了,將這三個男子一一踢開。莫識君哭昏了頭,抱著傻子一樣的非泊還在哭,「天瑟,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天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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