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年華冷春煙 第二卷 魯國篇 第十三章 閒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幾多時(上)
    蘇天錦沒有想到,心鸞公主的一塊錦帕竟然是訂情之物。當魯世子下了邀請函的時候,他被莫識君瞅地直發毛,一張無瑕的臉窘成了茄子。

    「蘇天錦,你行啊~」莫識君斜眼看著他,一嘴酸氣地說道。

    「都是你惹的麻煩!」蘇天錦惱羞成怒。

    「我惹麻煩?那你撬得什麼牆腳兒啊?」莫識君一臉奸笑。

    「你看你這副嘴臉,難怪天瑟看不上你!」蘇天錦惡毒的以牙還牙。

    「我有尋卿就夠了,誰稀罕你那個妹妹,也就你拿她當個寶兒!」莫識君早聽到天瑟站在門外的聲音,尖酸刻薄的語調一點兒不輸蘇天錦。

    天瑟眼睛漸好,走近些已經能看清人的面容了,她掀開門簾進來,打斷二人的談話,向蘇天錦問道:「聽說魯世子下函邀請你去公主府?」

    蘇天錦臉上有些不自然地一笑,略尷尬地點頭道:「那日心鸞公主送給我一塊錦帕,沒成想卻是什麼定情之物,魯世子約我兩日後去公主府赴宴。」

    「哦,」蘇天瑟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什麼表情,「哥哥去時可否帶上我!」

    「你去做什麼?」蘇天錦問道,邊看了看莫識君,那人卻一臉事不關己的樣子。

    「有事!」蘇天瑟沒有多解釋的意思

    「我此次去並非是好事,你身體也不好,還是別去了!」蘇天錦想攙她坐下,蘇天瑟不著痕跡地躲開他的手,這動作看在莫識君眼裡,不覺有些深思之色。

    「如此,算了!」蘇天瑟沒有因為被拒絕而再糾纏,又如來時默默離去。

    「莫識君,」蘇天錦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帶著決絕的悲淒,他心裡沒來由的疼了一下,「你說,天瑟是不是很奇怪?」他此言一出,莫識君也面現疑慮之色,但一想到阮非泊被打的事情,他面上又冷了下來。

    盈舞湖岸邊,寥寥無人駐足,只有蘇天瑟依著欄杆向島上望著,站了半個時辰了,身上業已涼透。盈舞湖上是不准有私家船隻的,來回的幾艘官船穿梭,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守衛著島上的安寧。風如刀般吹紅了蘇天瑟的臉,天人永隔的一幕在眼前不斷上演。

    辰祈,這次分別,生生世世都不會再見了吧。你悲傷的帶著屈辱離去,沒有留下一絲痕跡,我轉生時,若上天可憐,就讓你我再相遇吧,可憐到那時,我要憑什麼記號,才能認出你?

    辰祈,你臨去前未說完的話語,我能明白,人與人的相聚不像沒有感情的浮萍,也不是在自己人生軌跡中留不下杜撰的蜉蚴,早知道緣份這樣短,我就應該珍惜那段友情。今生不能給你你想要的情感,是我負了你,不過你放心,你所受的屈辱不會這樣算了的!我發誓,我定要替你雙倍討回來!

    一艘官船漸向她靠近,「蘇姑娘?」魯世子從船上跳下,順著台階邁上來,面上透著驚喜,「真的是你?!」

    「魯世子?!」蘇天瑟也稍露驚訝,但旋即瞭然,說道:「魯世子去看辰祈了?」

    魯璟熙點下頭,「蘇姑娘,啊不,即墨夫人,」魯璟熙黯然地改了口,「即墨大宅空了,我以為你們都走了,今天給辰祈帶了壺酒,天~太寒了。」

    「魯世子叫我名字就可以了,」蘇天瑟向他解釋了那日即墨非卿為免多生枝節,才謊言自己是他內子的事情,「所以,有得罪之處,還望魯世子海涵!」蘇天瑟邊說邊向他一揖禮。卻被喜出望外地魯世子伸手攔下。

    「蘇姑娘!」魯世子得此內情,高興還來不及,哪裡還會怪她,「當日情況危急,想即墨公子出此下策也是為了顧全大局,畢竟龍檀君是一國之君!」他突然想到蘇天瑟站在此的原因,看到她凍的發紅的臉,不禁關切道:「蘇姑娘可是想去看辰祈,我可以帶你過去!」

    蘇天瑟輕搖下頭,「我現在~無面目見他!」

    魯世子看她精神蕭條,突然想起孟子布,直恨不得拍自己腦門兒,「蘇姑娘,你爺爺在我那裡!」

    「什麼?」蘇天瑟看他一臉鄭重地點頭,心裡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我爺爺現在可好?」

    「放心,他很好!」魯世子在三國會晤處回來後,就讓千里紅將孟子布從山洞內放了出來,孟子布也知魯世子稟性醇厚,反正也得依靠他打探天瑟消息,所以就安心留在了魯世子為他安排的御藥房內,孟子布乍一見各種稀奇古怪的藥材,不消半日就將不愉快的心思拋遠了。

    「不知蘇姑娘府第何處,」魯世子小心地查看著她的神色,生怕這樣唐突地問她,會惹來不高興,「我即刻派人將老神醫送回你府上!」

    蘇天瑟想到自己即將進行的事情,略一沉吟,搖下頭請求道:「魯世子,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魯世子能否答應?」

    「蘇姑娘但說無妨!不過,」魯世子尋求著她的意見,「還請姑娘移步到望閣樓,此處實在寒冷,我怕姑娘身子弱,抵不住這寒意!」

    「請!」蘇天瑟舉手投足之間無半點矯揉造作,自然流露的男兒率性讓魯世子不禁暗暗驚奇。

    外面寒風凜冽,望閣樓內的包間中卻被炭火烘的極其溫暖。蘇天瑟將手拱在茶碗兩側,滲透出來的熱意很快將她的手溫暖,魯世子在她對側看著,竟有些妒嫉起她手中的荼碗來。「蘇姑娘,」魯世子當先開口,「不知姑娘所托何事?」

    蘇天瑟微微抬頭,看著他說道,「請世子暫不要將我的消息告訴我爺爺,原因我不便言明!」

    魯璟熙沒有片刻猶豫就答應道:「這倒無妨,你爺爺現在正鑽研在御藥房內,一時半會兒的,他倒也不會再提見你的事情,只是蘇姑娘,」他想想還是提醒道,「鎖子巷你是不能再回去了,我派去的人打探到,你以前的宅院四處都是暗衛,現在想來,一定是龍檀君的人了!」

    一提到龍檀君,蘇天瑟面上又現出陰狠之色,看得魯璟熙不由一驚,揣測著問道:「蘇姑娘與龍檀君,結怨如此之深?」

    「魯世子,」蘇天瑟面上一笑,臉色轉變之快讓魯璟熙有些反應不及,「家兄蘇天錦性子單純鯁直,明日去公主府赴宴時,如有得罪之處,還請魯世子看在天瑟面上,多多包涵!」

    「什麼?」魯璟熙詫異不已,「蘇天錦是你兄長?蘇天錦,蘇天瑟?」他喃喃念著,「我怎麼會沒有想到,錦瑟字號,天錦天瑟,難怪璟鸞會動心!」

    「魯世子?」蘇天瑟輕聲喚著他。

    「哦,蘇姑娘放心!」魯璟熙回過神來,「我這二妹平日被寵慣了,此次藉著蘇公子不懂魯國之風,將定情錦帕送予他,才惹下這麼一出兒,蘇姑娘不必擔心蘇公子,就算他明日拒婚,我也不會因此為難他的。」

    「公主稟性單純,和家兄倒是相配得緊,如若世子不嫌棄,望能湊成他們二人,天瑟在這先謝過世子了!」蘇天瑟溫溫而吐的話語,聽到魯璟熙耳中如醍醐般清涼舒服,他答應道:「其實我也正有此意,蘇公子能經營下如此諾大的錦瑟字號,想必也是人中之龍鳳了。」

    「那就有勞世子了!」蘇天瑟以茶代酒向他敬了一杯。

    二人分別之即,魯世子心有不捨,頭一次愛戀一個姑娘,難為情地問道:「蘇姑娘,我們,何時能夠再次相聚?」他看到蘇天瑟並無不悅之意,心裡一鬆,找了個理由解釋道:「我會盡早將你兄長與璟鸞的進展告之蘇姑娘。」

    蘇天瑟微一笑,綽約風姿迷亂了魯世子的心,她爽快回道:「就後日吧,告辭!」瀟灑利落地抱拳離去,亦男亦女的特殊風采讓魯世子對蘇天瑟更加傾心。想到她在龍辰祈墳前所吟的那首淒涼之詞,他不禁想,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即墨公子對她有著明顯的呵護,龍檀君對她志在必得,辰祈與她之間神秘而又綿長的感情,她的兄長竟讓璟鸞一見傾心,幾天間便沖淡了對那個畫師的愛戀。蘇天瑟?魯世子戀戀不依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離去的身影,直至不見。

    第二日一早,蘇天錦就起身去公主府了。蘇天瑟眼睛已經幾近全好,看東西也清楚了,只是不敢太用眼,她看了一會兒帳本後,就捏著眉心黯然思索著什麼。

    莫識君與阮非泊推門進來,抖抖身上落的雪,緊接著洛尋卿抱著汀芷和軟情笑著進來。小汀芷興奮地叫著:「洛姐姐我們去打雪仗吧!」

    「等雪下的再大些著吧!」洛尋卿放下她,幾人方才看到蘇天瑟一人坐在帳桌後,連呼吸都是輕不可聞,她將自己孤獨在冰寂的世界,讓這些闖進來的人覺得,她比外面正飄雪的天氣還要陰寒。

    阮非泊站在那兒,望著她的目光裡有依戀、有濃濃的關心和心疼。可是他不敢走過去打攪她,哪怕是簡短的問候,他也覺得難以開口,那一掌,將他的自信打破,將他們二人揮到了兩個世界,隔著寬而湍急的鴻溝,他不敢再跨出那一步,怕的是,一旦再次受傷,他沒有顏面說服自己留在她身旁,最起碼,現在還可以時時看到她。

    「小姐在這兒呢!」汀芷欲要跑過來,卻被軟情一臉戒備地拉住。汀芷仍然問道:「小姐,少爺哪裡去了,汀芷一早醒來,他就不見了,他是不是怪汀芷昨晚踢被子了。」

    洛尋卿笑道:「還說呢,羞羞羞,非纏著人家蘇公子一起睡。」

    汀芷撅嘴道:「才沒有呢,人家正在生病,是少爺說的,汀芷是聽話地小孩子!」

    莫識君看看坐在那兒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蘇天瑟,覺得自己這些人在她眼裡,就像個桌子板凳一樣,死生生的被她視而不見。他打斷眾人的話語道:「算了,東家在這查帳,我們走吧!」

    忽啦啦一幫人又都閃了出去,門口只有他們留下的一灘灘雪痕。溫暖被他們隨身帶走,留下的只有這凌亂的冰冷。

    蘇天瑟從頭至尾沒有看他們一眼,休息好後,她繼續投入地審查起各地糧號的帳本。

    蘇天錦回來的時候天色已晚,雪下得已經很厚了。她沒有聚到前廳去,即使在自己的屋內,她依然能夠隱約聽到前廳傳過來的笑聲。可是那些再快樂的事情,都是與她無關的,體內的金光邪氣想必已經清了,針稍一入肌膚,蘇天瑟就感到全身的麻意,她趕緊從荷包中取出即墨非卿給她的解藥,吞下後,果然麻意頓消。

    蘇天錦沒有來找她,她現在在眾人眼裡,似乎如一個幽靈一樣,靜靜來,靜靜走,沒有人敢主動跟她搭話,她無視了眾人的時候,眾人也選擇無視了她。現在,這種情勢竟然惡劣到,沒有一個人前來給她送晚飯。

    在前廳的飯桌上,蘇天錦臉上有著可疑的紅暈,莫識君可惡地調笑著,「看來魯國真是來對了,沒成想,天錦竟然搖身成了駙馬爺了!」

    「哦,少爺是駙馬嘍,少爺是駙馬嘍!」汀芷笑著圍著桌子跑。

    「莫識君你又亂說!」蘇天錦今天確實在魯世子面前委婉的拒絕了公主的好意,直稱自己在不知情下才收了那塊錦帕,否則萬萬不敢唐突公主。沒想到魯世子卻一臉和氣,也只是說自己的妹妹不是,性子頑劣。但卻沒一句接受他拒婚的意思。他一想到公主那張略顯稚嫩的臉上,望著自己怯生生的羞意,和時時準備湧出的淚水,他就無奈地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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