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兒下來,每個人把自己所管轄的事務全部都說了個完整具體後,蘇天錦問道:「明年打算怎麼做?馬上年關了,各分號掌櫃的利錢結算已經結得差不多了,你如無異議,我們就定下來了。」
蘇天瑟彷彿睡著般,半晌無動靜,莫識君向阮非泊一示意,阮非泊輕輕喚道:「天瑟?」她向他一揚手制止著。她在思索什麼?
「龍國現在的稻種都是從哪裡進?」蘇天瑟突然開口問著這個不相干的話題。
「龍國易旱,這兩年收成更少,早些年征戰不斷,國庫想必也不充裕,最近前來收購種子的糧商大都是從魯國這兒進的。」莫識君回著。
「從別家進的稻種能到幾成?」蘇天瑟緩緩問道。
「咱們佔八成,其餘糧號佔兩成,因為龍國從冥國收購稻種的糧號,也是咱們錦瑟號的。」
洛尋卿聽到說著自己的國家,於是也湊到了莫識君旁邊,莫識君嫌她礙事,示意她到一邊兒去,她卻朝他一吐舌頭,做了個鬼臉,莫識君佯怒地敲了她一下爆粟。
「小莫!」蘇天瑟還是隱約能看到暗裡嬉鬧的二人的輪廓的,她壓抑住心裡的悲涼,面上極其平靜地說道,「糧號的事務明日你移交給我!」
「天瑟?!」蘇天錦,阮非泊和莫識君同時驚訝道。軟情也漸湊上來,洛尋卿一眨不眨地看著莫識君疑惑而又隱隱不悅的神色。
「今天把帳理順了,」她雖然看不得清楚,但還是對上莫識君的臉,「以後你和天錦專心經營別的吧!」說完,她起身邊離去邊不回頭地說道,「散了吧!」
莫識君很快就到她房間來了,他一進門,看到蘇天瑟正在桌前呆坐著,不禁冷言冷語問道:「蘇天瑟,你如果想讓我走,可以直接和我說,不用當著別人的面惡心我!」
蘇天瑟滿腦子都是對他們幾人的失望與灰心,再加上對龍檀君刻骨的仇恨,她神色間不耐道,「出去!」
「你說什麼?!」她簡單兩個字將莫識君努力維持的驕傲與自尊徹底擊散,他不相信地問道。
「出去!」蘇天瑟一場手,仍又回到自己的思緒裡,她想到的是前世歷史中的越國,將煮熟的稻種奉獻給了吳國,結果吳國歡天喜地的接受了顆顆飽滿的稻種,最終因為顆粒無收,引起日後國家的滅亡。龍國的稻種有八成是從自己糧號購進,蘇天瑟在心裡慢慢購置著一個惡毒的計劃。
「蘇天瑟,你當真心狠!」莫識君兀自冷笑,涼了身,涼了心。他走出房門時,正迎上也是一臉疑惑的阮非泊。
「小莫?」阮非泊拉住莫識君,看出他的不對勁,「你跟天瑟談了?」
「跟她談?」莫識君從門外向內裡的她看去,蘇天瑟根本沒有在意自己離去的意思,他不禁對阮非泊賭氣道:「她不配!!」
蘇天瑟在屋內一拍桌子,「蹭」地站起身,「莫識君你再說一次!!」她語氣是那樣的陰狠,此時此刻,她心裡真的開始恨起這些人來。
「好!」莫識君一臉邪笑,洛尋卿和軟情二人也聞聲尋來,洛尋卿看到他在和蘇天瑟爭吵,趕忙心疼地攙住他的胳膊,莫識君輕一拍她手,對蘇天瑟笑道:「蘇天瑟,你、不、配!!」
「放肆!!」蘇天瑟異常憤怒地繞出桌子,卻由於視線的不清一下被桌角絆倒,狼狽地跌倒在地。
「天瑟!」阮非泊趕緊去扶她,卻被她使勁甩開,她衝他說道:「走開!多事!」
「天瑟,」阮非泊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尷尬地杵在那兒,只能勸解著「天瑟,你和小莫別吵了,就不能好好談麼?小莫不是不願意把糧號交給你管,只是你現在身體還沒有恢復,他也是∼」
「啪!」的一聲,蘇天瑟一巴掌揮到了阮非泊臉上,他的話被卡在那兒,人也因為反應不過來呆住了,但眼眶卻泛起淡淡的紅,不相信地,他喃喃喚道:「天瑟?你,打我?」
「阮公子!」隨著那聲響,軟情幾乎是哭著撲到阮非泊懷中,她急切地撫著他的臉,上面印著粉紅的掌印。「小姐,你不要打阮公子,如果您有氣,就打我吧,軟情求您了!」軟情哭著跪到了地上。
「軟情?」阮非泊輕輕拉著她,但顯然神情還在恍惚中。
莫識君黑著臉,一步步走到阮非泊面前,他幾乎是咬著牙對蘇天瑟說道:「蘇天瑟!沒想到你如此惡毒!!軟情,你起來,不必跪她!」
軟情卻愈演愈厲地抱住蘇天瑟的腿哭求著,「小姐,您不知道,阮公子和莫公子都是一心幫著您和少爺的,他們每天夜裡都睡不上兩個時辰,軟情知道,小姐有小姐的想法,可是您不要打阮公子啊∼我求您了小姐∼!」
「軟情,起來。」阮非泊眼眶紅紅的,忍著心裡的委屈。
莫識君直接一把拽起軟情,「不要求她,」他所有的委屈與怨氣似乎都被打在阮非泊臉上的一掌激了出來,非泊是個不善言語的人,他之前一直以為蘇天瑟是為了阮非泊才對自己冷淡的,沒想到,她竟然對非泊做出如此絕情之事,這一巴掌打在阮非泊臉上,卻寒了他的心,「沒有誰比誰尊貴!」莫識君毫不留情地挖苦著。
「光!」的一聲,蘇天瑟從屋裡將門關死。聽到外面散去的腳步聲,蘇天瑟衝到床前的痰盂前,「哇」地吐出一口黑血。胸口象刀瀝過地疼,她用手巾將濺到唇邊的黑血擦拭乾淨,體力不支地趴伏到了床上。
「為什麼,你總是在我的體內不出來,為什麼?」蘇天瑟自語著,從枕下取出那顆龍漾之珠。珠子內發出聲聲低吟,似在叫囂著,好像裡面困了一頭凶狠的獸。
取出銀針,蘇天瑟平伸出胳膊,緩慢而又深深地扎入,龍漾之珠光華漸盛,從她掌心顫動著,蘇天瑟轉動著針,血快速滲出,她執著地低聲叫道:「出來,出來,快點兒出來!」珠子慢慢收斂了光華,蘇天瑟已經是全身冷汗,浸透了衣衫。她唇邊露出一絲笑意,因為在收針後,她竟然感到這只胳膊有了一點麻意,儘管是一點點,也讓她開心與滿足了。即墨非卿告訴過她,當針刺入她身體,她能感到酥麻時,就代表體內的金光邪氣即將清除乾淨了。
「天瑟?」蘇天錦在外面輕輕叫著她的名字。她在屋內剛要回應,只聽蘇天錦在外面驚奇的聲音道:「心鸞公主?你怎麼來了?」
「蘇公子!」魯璟鸞不敢直視他,蘇天錦明月般的天人容顏讓她每望一眼,都心跳如鼓。
蘇天錦聽說了剛才眾人吵架的事,他在前院安慰完莫識君幾人後,趕忙來找蘇天瑟,想問清楚情況,他總覺得天瑟有些奇奇怪怪地。
「公主,莫識君在前廳!」蘇天錦輕聲低語地告訴她。
「我知道!」魯璟鸞的臉紅的像一個粉色的桃子。她絞著腰間玉珮上的纓絡兒,低聲地羞澀道:「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蘇天錦納悶道,「公主有事?」
「嗯!」魯璟鸞決定主動出擊,不再像上次短暫的戀愛一樣,還沒開始就被迫結束,她輕輕遞上一塊潔白的錦帕,上面有絲線精心繡制的一隻青鸞,「蘇公子,給你!」
蘇天錦雖然不明白,但還是接了過來,看了一眼,輕輕問道:「公主,這是?」
「我送給蘇公子的,你,不要拒絕,好麼?」魯璟鸞一雙無辜的眼睛,再加上那含羞的眼神,讓蘇天錦不得不點頭道:「我收下就是,多謝公主了!」
「你?」魯璟鸞的心高興地似要跳出來,一聲軟語低嗔,「真是傻瓜!」說完她飛快地跑走了。蘇天錦悶悶地將手帕塞入懷裡,敲著天瑟的門。
「進來!」蘇天瑟早將剛才吐血的痕跡清理乾淨,痰盂也被她塞入床底。「有事麼?」她語調淡淡地,像寒澗裡的溪流。
「天瑟,我們談談好麼?」蘇天錦上前摸摸她額頭。
蘇天瑟略一閃躲,不悅道:「你是覺得我病糊塗了麼?」
「天瑟!我是怕你又發燒∼,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了?」蘇天錦輕聲問著。
「你是來可憐我,還是為了那些人質問我?!」蘇天瑟說到此刻時,眼睛都一直沒有看過他一次。
「你這是什麼態度!」蘇天錦覺得她簡直是莫名其妙,「你非要把關心你的人都得罪光了是麼?!」
「我累了!!」蘇天瑟真的覺得很疲憊,不想和任何人爭吵,他們有他們的快樂,她有她的悲傷,既然不相關,就不要有什麼牽扯了。
「那你睡吧!」蘇天錦惱怒地就要走。
「天錦∼」蘇天瑟雙眼微閉,吐出的聲音極冷。
「幹什麼!」蘇天錦沒回頭,語氣也硬梆梆地,他如何也想不到,天瑟竟然會動手打阮非泊,無論自己與那二人有何矛盾,但這段日子,他也想明白許多,莫識君與阮非泊對他們兄妹,的確是沒有任何條件地好,他已經開始敞開心扉接納他們了,沒想到她反而來了這麼一出兒。
「你,還沒親我呢!」這麼習慣的一句話,說過如此多遍的話,此刻說出來,卻像駱駝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似乎是生是死,就在此處宣判了。
「我要去幫莫識君清帳!」蘇天錦往外走著,「明天好還回你的糧號!!」
他腳步聲在門外遠去,蘇天瑟的眼神由迷茫轉而清冷,慢慢弓起身子,蜷成了一團縮在被子裡,黑暗包裹起來,竟然覺得安全。天錦,我知道你來問我什麼,我也想告訴你,可是終罷了。你們總不能陪我一生,我又何必累著你們。走到今天,緣份可能就到頭了,我來到這個時空之前,本來對生就無趣,對感情不抱希望。而如今,心已經燃燒怠燼,就這樣吧,就這樣與你們漸漸分離吧。
莫識君,阮非泊,蘇天錦,你們從我生命中的每個階段裡走過,給了我生命的希望與樂趣,可如今,我們都變了。所需要的不再是那麼一點點,不再是單純的依偎,我自來就不相信愛情,當我愛上了莫識君,只差一步我就要告訴他我愛他,可是,他提前在蘇天錦面前退縮而逃了。
後來,我愛上了你,非泊,我真切的向你表示了我愛你,可是非泊,你留下受傷的我,為了莫識君,你離開了我。我這次受傷回來,原本最想得到的,是你的安慰與體貼,可是,你再一次的躲避著我,那麼,就讓我放你自由吧,最不想襟固的,最不能襟固的,就是愛情了。
天錦,原本想和你一起進行這場報復遊戲的,可是,我聽到了那個公主對你有意,我感覺到了她對你的愛意,因為這我才發現,原來我的天錦也到戀愛的年齡了。天錦,對你的感情,一直都是那麼的真、那麼的深。如果你有幸福在等著,我絕不會把你拉入地獄,天錦∼即使帶著失望離開我,也好過看著我將來的死去。就像,我面臨辰祈的死亡一樣,讓我回想起幾世的悲涼,無助而絕望。
如果還有轉生,那麼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在死前,將你們遺忘!
辰祈,我絕不會放過害你的人,每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