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世太子妃【完結】 6 第6卷 第234章  在那種情況重逢
    她的眉宇間不再有身處冬瑩宮的疑惑,原來死是解脫,更是釋然。「原以為可憐那個人不是你便是我,原來可憐的並不是我們,而是我們這段讓紅塵扭曲了的感情。」

    苡妃笑,不再作聲。她的身影淡淡散去,再定睛一看時,她似乎又回到了畫上,仍舊那樣端莊,那樣美麗。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楚清清意外竟有人還會踏進這裡,站在原處,目光卻飄向了門口。進來的人,是她遍尋不見的主身。莫子灝的樣子有些奇怪,雖然依舊是那副讓人感到危險的笑容,可他的臉上卻彰顯了一絲疲憊。

    有那麼瞬間,楚清清忘記了看到莫子灝時該作何反應,該躲?該避?還是該勇敢面對?他朝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來,不用片刻,跟前半步處已出現那堵人牆。楚清清疑惑的抬眸,應該說這樣表情看似輕鬆,實則更是危險重重。他的臉上閃著一種超脫的光澤,又有種罪惡般的陰暗。

    伸手抬起她的下頜,半闔著眼眸幽幽的開口,「你說若是讓濮陽瑾見到你這副模樣,會高興還是傷心呢?」楚清清不言,他又說:「應該會高興罷,因為你還活著。」眸光驟然一寒,語聲也變得凌厲,楚清清的下頜也被擠壓而有些吃痛,「可是我的苡兒呢,她已經死了,濮陽瑾毀了她,卻連個人的性命都保不住。」

    「你明明知道苡妃的死跟太子無關。」

    大力的鬆開手,頓時讓楚清清的身子蹌踉靠後。莫子灝眼中滑過剎那黯淡,「無關?你知道你是無辜的,那苡兒呢?難道她就該認命麼?」

    楚清清無言以對,莫子灝說得不錯,若不是因為濮陽瑾,蕭後也不會動手。這是種處於直接以下間接以上的關係,絲絲縷縷,猶如亂麻,根本說不清道不明。

    「告訴你個好消息,濮陽瑾贏了,即將攻破皇城的大門,你就要見到他了。」莫子灝說著,神情卻沒有絲毫言敗的顏色,彷彿就算輸了,他仍然是王者。他輸的只是戰爭,他永遠都贏著濮陽瑾。

    「我的孩子在哪兒?恆兒在哪兒?」楚清清的聲音起了顫意,眼眸緊凝著莫子灝,在期待和擔憂中等待莫子灝的宣判。

    莫子灝並未立即作聲,而是移步走近苡妃那幅畫像。抬起手,眸光頓時變得溫柔,他如繪畫時那般描摹著線廓,「幾天前的某夜,本王令人將他綁上石頭沉到府裡新建的柳絮湖裡去了,這會子應該連骨頭都被湖裡的魚啄食光了罷。」

    微怔的眼眸盈出淚水,潺潺緩緩落下,一點一滴的節奏,彷彿是她的世界塌陷的速度。「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你怎麼可以……。」

    莫子灝回眸,掀起一方唇角,冷若冰霜的目光似乎在恍惚間讓整個書房都變得陰暗起來。他笑了,殘忍得意的笑,「殘忍麼?不,對濮陽瑾而言並不殘忍,他不過失去了一個孩子而已,你——不還活著麼?」

    說完,取下那副畫像轉身走向一旁的書架。伸手扭動書架上一閣書旁的圓形凸物,書架頓時移位,出現一個黑洞洞的入口。他回眸,最後再看了一眼楚清清,依然笑得高傲邪魅,「你們終於要見面了。」

    捂著胸口喘息,楚清清眨眼時,莫子灝的身影已沒入黑暗之中,那書架正在回歸原位。

    守著苡荊閣的侍衛不知何時撤走了。事隔多時後,她終於得見苡荊閣外的天空。步態飄浮的走向柳絮湖,身邊不時跑過一兩個慌亂逃亡樣的侍婢奴才。楚清清的心在突然間出奇的平靜,靜如夜間桅子花綻開一片一片的白色花衣。平靜過後,又是了無止境的空蕩,彷彿在狂風暴雨驟雨過後,餘下如洗淨的天空,沒有陽光,沒有彩虹,連半縷雲彩都沒有的寂寞與洞空。

    柳絮湖如其名,柳絮拂岸翻飛,垂下湖面的影子,隨之一起搖搖曳曳,徘徘徊徊。還不增染上秋色的葉子,透著詭異的綠,偶爾葉身出現些許霜白,又在風中飄散隱去,找不見蹤影。

    楚清清神色俱無的站在岸邊,聽著沙沙柳葉細語,它們似乎在問她站在這裡做什麼?

    凝望著微微蕩起漣漪的湖面,不時讓浪送來些許叫不出名的樹葉,飄浮在湖面上,彷彿一隻動盪的小船。兩岸繆花緋紅間綠,空氣中更有菊花淡淡的香氣入鼻。陽光沒了夏日的強烈,變得如未出嫁的女子般柔情似水。

    就是在這樣美好的景色包圍的湖水裡,沉寂著她的孩子,沉寂著她與濮陽瑾的羈絆,沉寂著她堅持數年忍辱偷生的勇敢。如今什麼都沒了,她也似被什麼抽乾了一樣,她開始問自己,早知道結局,為何不在一開始就絕望?她給了她孩子生命,讓他看到這個並不美麗的世界,更讓他身陷圇囫,終至夭折。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她是個不合格的母親,她不配讓他喚作娘親。

    「娘親,娘親,娘親……。」

    有溫風掠過,柳絛親暱之間似乎聽到恆兒在喚她。「娘,娘——。」一聲一聲的呼喚,天真可愛的臉孔帶著屬於孩子特有的童稚。她彷彿看到恆兒在她懷裡撒嬌,看到恆兒又變成三歲的模樣,兩歲的模樣,一歲的模樣,剛生下來的模樣。那樣一個小小嬰孩,甜甜的對著她笑,第一次站起來,第一次喚她娘,第一次被人欺負他大哭,第一次他喊痛,第一次……。

    她給了他人生怎樣的經歷和回憶呢?為什麼她看著會淚流滿面?身後響起陣陣慌亂中又帶整齊的腳步聲,楚清清卻似看不見聽不見。她看著孩子模糊的笑臉,一步一步朝岸邊靠近。

    恆兒,娘來了,你等娘。

    「清……清兒。」

    一道帶著哭泣與顫抖的聲音,如千斤巨石般毫無預兆的砸進也的聽覺裡。她空蕩的世界突然讓這個聲音填滿,愈來愈雜的心緒讓她的喉嚨裡卡著一絲腥甜。她的眼前開始透明了,孩子的身影隨風吹散。緩緩的轉過身,望著那張久違的臉龐時,心緊縮,驚愕與無措如湖面追趕不緊的薄浪,一層一層,不深不淺,卻讓她無法再移開視線。

    莫子灝終是得逞了。他讓濮陽瑾看到了這樣不堪的自己。這樣的相逢場面,莫子灝一定在某種拍手大笑罷。

    如果他用難以置信的目光打量自己一樣,楚清清也用難以置信的目光打量著濮陽瑾。記憶中俊逸冷情的輪廓此時削瘦如刀磨,凌厲萬分的狹眸儘管此刻溢著溫柔,亦難以盡快散去冰冷外露的陰寒殺氣。一身戰袍染血無數,張狂冷冽的身姿彷若剛從地獄出來的使者,渾身洩著一股魔魅的霸勢。

    與莫子灝眉宇的疲憊與解脫不同,濮陽瑾的眉宇間是憔悴與見到自己的興奮。莫子灝說得不錯,自己還活著,那便是對濮陽瑾莫大的折磨,而這樣的折磨不論自己是生是死,都將永無止境。因為——濮陽瑾愛她。

    莫子灝解脫了。而濮陽瑾呢,似乎一切的痛苦才在這瞬間真正的開始。

    他是帶著怎樣的執意殺進王府的?楚清清懂,她心疼這樣的濮陽瑾。其實他一直都在為她付出,只是錯以為行動不是承諾,那根本就勝是承諾。而她負了他的情,讓他們惟一的羈絆消失了。

    「清兒。」濮陽瑾又喚,激動的雙眼泛著紅光。

    楚清清退後一步,癱坐在地上,伸手示意他止步,「不,你別過來。」

    濮陽瑾泛紅的眼起了疑慮,「我來救你了,從今以後沒人再能將我們分開了。」

    苡妃是否也希望聽到這句話呢?可是她命薄,沒聽到莫子灝這樣對她承諾。想想這場糾結的人生,不由自主的一個震顫。望著濮陽瑾,楚清清語未起,早已淚如雨落。

    有個將軍模樣的人小跑過來,拱手向濮陽瑾稟報,「太子,屬下派人收尋了整個府邸,在苡荊閣書房暗室裡找到了莫子灝的人,他已經服毒自盡了。還有剛門口侍衛來報,說有個自稱今鳳宇遣來的男子想闖進來,被屬下命人拿下了。」

    莫子灝就這樣死了?真是好命。濮陽瑾說:「讓人燒了苡荊閣。」又想起了今鳳宇曾經意圖對楚清清不軌,而這些年在莫子灝的書信中,也提到這個北晉第一風流公子今鳳宇如何的『善待』楚清清。濮陽瑾憤懣得拳頭緊握,冷聲下令,「他還有膽子找上門,傳令下去,將那廝碎屍萬段,頭顱斬下懸掛在城門上。」

    「是。」

    來人拱手領命,正欲奔走時,徒然聞得一女聲乍起,「等等。」

    來人轉身,這才注意到那濃密的柳絛下癱坐著一名女子。她看起得有些眼熟,只是他想不起自己的腦海裡幾時有認識一個北晉的女子?她雖是癱坐著,仍然端不起一點結實的意思,單瘦寡黃的臉頰爬滿淚痕,一雙空茫且濕潤的眼眸恍若就要塌堤的河水。瞧著她慢慢的站起來,那身姿就若深秋一條乾枯的樹枝。上好的衣料穿在她的身上,根本就撐不起那衣料的衣廓。她扶著柳樹站好,些許青絲拂面,拈在她下頜未干的淚珠上,又很快隨風飛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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