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倔強給她力量,扶著父親的手起身,微微笑道:「爹,女兒送您出宮去。」她想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裡。
女兒的倔強似乎給了他鼓舞,楚峰這輩子頭一回不注意禮法與女兒一起無視內殿裡存在的人,相攜出了鳳翔宮。
鳳翔宮外看戲的人依舊在這兒,個個都望斷脖子似的望著這場風流大案的答案和結局。當見到太子妃扶著太傅楚峰出來時,議論之聲嘎然而止,見著父女倆相互攙著走下台階,在眼前經過後,又緩緩遠去,留給他們的背影皆讓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又見太子,雲王,慕親王等人陸續出來,不敢逗留太久,忍著好奇心紛紛就散了。
天色已是遲暮,平常這個時候筱筱該侍候她用晚膳了。周圍靜悄悄的,如同天邊晚霞逝去顏色時一般安靜。天幕上,那輪銜月在雲層裡若隱若現,發不出一絲光亮。
在出宮的途中,那一老一少的兩抹背影,拖著淡薄的影子顯得別樣淒涼,令人心酸結郁。
楚清清在內心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告訴自己,忍住了,不能哭,決不能讓父親見到她落淚。
楚峰緊緊的握著女兒冰冷的手,邊走邊說:「女兒,苦了你了,為父一早就警告過你,皇宮是個吃人的地方,雖說如今見你有自保的能力,可為父還是禁不住為你擔憂呀,今日你得罪了蕭後,以後的日子怕是難過了。」其實令他苦惱的,是太子居然還沒與女兒同房,難道真如女兒所言,是因為太子對她憐香惜玉麼?可依他對太子的瞭解,這似乎不太可能,那麼上次太子又為何體貼的給他送來壽禮?
「爹,你為女兒操了一輩子心,可女兒的一輩子或許轉眼就沒了,你這樣為女兒操心,女兒心疼呀。」這是楚清清真實的感受。
「為父本欲辭官引就,可這樣就沒了進宮看你的機會,清兒,為父捨不得你呀。」
楚清清內心祈求著:您別在說了,再說就真的控制不住洶湧而來的淚意了。「爹,您不怪女兒先前將您拒之門外麼?」
楚峰歎息道:「親父女,有什麼好怪的,爹只是為你的行為感到疑惑和擔心,經過先前在聖駕前那一幕,為父已知道你的用意,而你的決定是對的,如果你當時見了為父,今日之事,必會再添些周折。」梧惠宮裡的眼線太多,怕是他被拒絕之事蕭後早就知曉,因為拿不到太子妃見過自己的把柄,才沒將這事兒當著聖駕說出來。
出宮的官轎已在眼前,抬轎的小廝們立即壓轎掀簾,臨行前楚峰不捨的交待,「清兒,常捎信兒回家,不要讓爹常常在家惦念。」
楚清清給父親一張笑臉,點著頭,「嗯,女兒記下了,爹爹路上小心。」
楚清清目送著父親的官轎出了二道宮門,臉上僵硬的笑才盡數斂了下來。卸去一身的枷鎖,所有的後怕與恐懼將楚清清淹沒,她的心可以放肆的害怕了,一股股寒涼從腳心直竄到頭頂;可以肆放所有的壓抑了,似乎體內的每處呼吸都變得異常沉重。
順著來時路返回東宮的方向,楚清清承受著所有壓抑裡卻又存在的各種陰黯滋味的侵襲,額前已開始滲出了冷汗,晚風拂過,讓她頓覺冷若冰霜。
有宮侍在廊簷下掌好燈離去,楚清清扶著廊柱時,直覺喉嚨一甜,還來不及體會那是種什麼味道,便是一口鮮血噴出,絳色的廊欄更添了幾抹妖艷之色。
楚清清正內心自嘲是不是她死的時候到了?身後突然響起一道男聲,「太子妃的身子果是虛弱的很,難怪太子殿下會憐香惜玉,呵護倍至。」
這道聲,無非將楚清清內心的顫粟又提高到一個頂點,語氣裡無盡的輕視與嘲蔑如同數九的寒流,緊緊的將她裹緊,彷彿意欲讓她喘不過氣來。緩緩的回過頭去,楚清清的嘴角往下一沉,復又勾了起來,冷漠的笑道:「太子殿下與清清是夫妻,他憐香惜玉也好,呵護倍至也罷,好像都輪不到您這位皇兄操心罷。」
濮陽洵眸色驟然一凌,在楚清清眨眼間傾身而近,掐著她的下頜,唇角流出的血將他的拇指染色。勾起的唇角透著無盡的誘惑與憤怒,道:「本王真是小看了你,太子還真是娶了個寶呢,你的確讓本王更有興趣了,你很聰明,本王也不怕你去告訴太子,別以為除掉一個尹湘鶴就能扮倒本王,他不過是本王眾多棋子中的一枚罷了,只要本王願意,隨時都能輕易奪了他的太子之位。」
又突然展顏興味而笑,攬上楚清清的腰枝,「如果你有骨氣,就留著你的處子之身,本王不介意何時承歡身下。」
「你無恥。」
楚清清迅速抬起手欲打濮陽洵一耳光,卻在靠近臉頰時讓人截住,他說:「憑你這點兒力氣就想跟本王動手,也太自不量力了。」想繼續說什麼,再見到不遠處由遠而近的人影時,改了口,「好好活著,遊戲才開始呢。」
濮陽洵丟下這麼句話離開了。楚清清的警惕一鬆,渾身立即如綿花般軟癱下去,她伸手去向廊欄借力,可身子癱下的速度遠超過她伸出去的手。
然而,她並未倒在地上,而是倒在了一個熟悉裡的懷抱裡,睜睛迎上那雙蹙緊的眉宇,感受著那雙遂目中溢透的薄弱擔憂,楚清清也不知那來的力量奮身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