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的時間,易少軒的傷已好了大半,已經可以自如的走動了,雖然依舊會扯到傷口,但是日常的生活已無大礙。
這幾天,火歡一直都很安靜,常常一坐就是一個上午或是一個下午,那雙平靜的眼眸裡,沒人猜得出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少卻了往日的玩世不恭,這樣認真的她讓人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在想什麼?」在她身側坐下來,看著她,易少軒輕聲問道,突然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懂她。
「沒什麼」看向遠方,火歡淡淡的應了一句。
「我聽葉旋說,你早飯就沒吃,怎麼回事?不合胃口嗎?他的廚藝是差了點,不過,你勉強就湊乎一下吧,等我傷好了,我親自下廚做給你吃,好不好?」
易少軒一臉討好的說道,覺得這樣寵她就像是呼吸一樣的自然,尤其是在他受傷之後,保護她的慾念更加的強烈。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火歡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不為什麼,只是想對你好,就這樣。」
凝視著她的眸子,微揚起唇角,易少軒淡淡的笑了。
「易少軒」火歡猛的喚了一聲,腦海裡又一次響起了火寺的話。
「怎麼了?」看著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樣,易少軒的眉頭不由得蹙了起來,他不喜歡她這樣皺眉的模樣,彷彿是一個沒有生氣的娃娃。
「小寶他……」輕咬著下唇,火歡猛的站了起來,看向院子裡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說出這件事?
「小寶怎麼了?」看向客廳裡那玩的正不亦樂乎的孩子,易少軒的臉上滑過了一絲狐疑的神色。
「為什麼你從來都沒有問過我小寶是誰的孩子?」她避重就輕的說道,放在口袋裡的雙手不由得緊緊的攥在一起。
「我不管他是誰的孩子?但從今以後,他就是我的孩子了。」易少軒輕聲的回應著,沒有將那份DNA報告單給她看。
「易少軒,我最後一次問你,招惹上我這樣的女人,你的人生或許會從此再無寧日,你就一點都不後悔嗎?」
轉過身,她深深地凝視著他,一時之間,竟然分辨不出,他的話到底是真還是假?
因為在她的認知裡,於情於理,他似乎都沒有這麼對她好的理由。
「後悔?」易少軒突然笑了起來,「如果會後悔,當初我就不會去意大利找你了。」
「小寶是你的兒子,對不起,沒經過你同意就生下他。」
壓在心頭很多年的話卻不曾想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說了出來,渾身莫名的覺得舒暢,好像有一塊大石終於被人挪開了。
「我知道」易少軒下意識的應了一句,臉上甚至沒有任何的驚喜或是驚訝,彷彿他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似的,渾然沒覺得這樣快速的回答引起了火歡的懷疑。
「你知道?什麼時候知道的?」她一下子愣住了,難不成他是知道小寶是他的兒子之後才去找他們的?
「哦,就是剛才啊,你不是剛剛說過。」說完,像是掩飾似的,易少軒輕輕的咳了幾聲。
「哦,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在我出去的這段時間內,你能照顧好他,對吧?」看著遠處的兒子,火歡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曾經以為,那些陳年舊事會隨著父親的死永遠被塵封起來,卻不曾想,一張地圖又將這本該沉沒的一切攪出了水面。
很無奈的感覺,卻又必須得去承受。
「你要去哪裡?」捂著胸口站起來,易少軒又輕咳了兩聲,額頭上已有一層密密的細汗滲了出來。
「意大利」
深吸一口氣,火歡從唇間擠出了這樣的三個字。
「什麼?」易少軒的眸子登時瞇了起來,「不行。」
「你知道的,我別無選擇,你也該知道,如果我想走,你根本就攔不住我。」
看著他,火歡低低的笑了,「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三個月前」
「就是因為這個,所以你才會去意大利找我。」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但不管怎麼說,我沒有惡意。」
說完,偌大的房間裡一片寂靜。
良久,才傳來了一道細微的喘息聲。
「你還知道什麼?」看了他一眼,火歡又一次背過了身去,她喜歡聰明人,因為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不費勁,而她一向懶得動腦子。
「火寺並不是你的親哥哥。」
「你連這個也知道?」搖晃著頭,火歡突然笑了起來,「易少軒,還有什麼是你不知道的?」
「你那時候不是問我,為什麼要為難他們嗎?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或許這樣也可以解答你的部分疑問。」像是有些體力不支,易少軒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火寺和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早在他去孤兒院之前,我就知道他的存在,所以,你不是他親妹妹的事實我很早就知道,但我沒料到的是,他竟然會愛上你。」
「你說什麼?」火歡的眸子驀地睜大,不敢置信的看著他,緩緩地搖著頭,「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呢?」
「那個笨蛋從來都沒有給你說過這些嗎?也是,像他那樣自尊心強的要死的男人怎麼可能會說這個?」易少軒一臉嘲諷的笑了,或許,事情演變成這個樣子,他該好好的感謝一下火寺。
「還有呢?」
「剩下的,你讓他自己給你說吧,如果他願意的話。」
「易少軒,我走了,替我好好照顧小寶,我會再回來的,還有,替我向小愛說一聲『對不起』」。
信的落款是火歡。
將手中的信紙攥成一團扔到地上,易少軒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一拳重重的擊向了旁邊的桌子上。
「二少,我們現在要怎麼辦?」葉旋憂心忡忡的說道,總覺得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亂套了。
「你馬上派人過去,我看看這幾天我也過去。」話音剛落,捂著胸口,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你的身體……」看著他依然有些蒼白的臉色,葉旋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一時半會的死不了。」說完,易少軒站了起來,看向院子裡正玩得不亦樂乎的孩子,嘴角勾起了一抹淺淡的笑意。
「好玩嗎?」在他的身側蹲下來,他輕聲問道,溫熱的指腹一點一點的描摹著他的眉、他的眼。
真好,這是他的兒子呢。
最初的驚訝過後,似乎也沒有驚喜,有的只是一種淡淡的滿足感和那種很踏實的感覺。
「嗯」抬起頭看著他,火聰笑了,很孩子氣的那種笑,如百花齊放一般的璀璨,「叔叔,媽咪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這個嘛」輕咬著下嘴唇,易少軒無聲的歎了一口氣,「媽咪很快就會回來的。」
「她是不是不要小寶了?」將手中的玩具放下,偎進他的懷裡,火聰小聲的說道,神情間有著一絲懊惱。
「當然不是了,她很快就會回來的,叔叔向你保證。」
輕擁他入懷,嗅著那淡淡的甜香味,易少軒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偌大的庭院裡,只有風吹過樹葉發出的「沙沙沙~~~~」的聲音,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淡淡的花香味道。
「小寶」良久,易少軒突然輕喚了他一聲。
「嗯?」伏在他的肩頭,火聰低聲的應道,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不停的打量著四周。
「你不是讓叔叔幫你找爹地嗎?」他輕聲說道,看著那雙澄澈的眸子,突然猶豫著該不該告訴他。
「對啊,找到了沒有?」火聰的臉上劃過了一絲狂喜,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那裡面有著明顯的希冀和隱隱的期待。
「如果說……我是說如果啊,如果叔叔就是你爹地,你會怎麼樣?」他避重就輕的說著,心裡對他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雖然說,那幾年他並不知道他的存在,可是,仍是覺得心裡愧對了他。
「叔叔是我爹地嗎?」火聰不答反問,身子卻下意識的掙開了他的懷抱,轉而以一種戒備的眼神看著他。
「你不喜歡叔叔嗎?」看著那樣疏離的眼神,易少軒無聲的歎了一口氣,突然笑了起來,「放心吧,叔叔不是你爹地。」
「哦,那我爹地是誰?」
聽到他的話,火聰似是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不知道,但是叔叔向你保證,叔叔一定會幫你找到的。」
說完,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易少軒站了起來,看向遠處那一輪漸行漸去的夕陽,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其實,如果叔叔能做我爹地的話也不錯。」
良久,火聰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聲音很小,但還是一字不漏的傳進了他的耳朵裡。
「你真的是這麼想的?」易少軒一下子愣住了,下一刻,一抹狂喜的神情就這樣爬上臉頰。
「嗯,小寶很喜歡叔叔。」圈住他的脖子,火聰將小臉深深的埋進了他的懷裡。
在他知道舅舅再疼他也終究代替不了爹地的時候,他做夢都想有一個爹地,那樣,他就可以像其他的小朋友一樣,有一個完整的家,家裡有爹地,有媽咪,還有他。
緊緊的摟著他,易少軒笑了,很欣慰的一種笑。
「小寶,叫一聲爹地我聽聽?」
扶住他瘦小的肩膀,易少軒輕聲說道,那雙眸子裡全是期盼。
牙齒不停的咬著下唇,看著他,火聰只是傻笑,卻怎麼都不出聲,但從那張臉上可以看得出,他是很高興的。
「叫啊,一聲,就一聲好不好?爹地~~~」
易少軒輕聲誘哄著他,看著他有些微腩的神情,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然後一把將他拉進了懷裡,「傻兒子,還知道害羞呢?」
在那個如血般的黃昏裡,因為這一突如其來的悸動而暈染了整片天際,將他抱坐在腿上,躺在搖椅上,這樣不停的搖啊搖啊……
「二少,夫人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葉旋急匆匆的走過來,附在他的耳朵上小聲的說了 一句。
「是嗎?」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易少軒抱著火聰站了起來,「小寶,你和葉叔叔去樓上玩,一會爹地就去找你們,好不好?」
「好」火聰甜甜的應道,探身,還在他的臉頰上印下了重重的一個吻,隨即,一溜煙的跑開了。
「什麼?爹地?」站在那裡,葉旋是徹底的傻眼了,「二……二少,我沒聽錯吧?」
「你的聽力一向良好。」斜睨了他一眼,易少軒轉身向屋子裡走去,「你去樓上陪小寶,有事情我會叫你的。」
「二少」眉頭糾結,看著他,葉旋突然問了一句,「難不成火聰真的是你兒子?」
詭異,太詭異了。
「這個我需要向你匯報嗎?還不快去。」易少軒以一記狠瞪成功的讓他到了嘴邊的話憋到了肚子裡。
那扇雕花大門徐徐打開了,打開車門,就看見方美玲一臉寒霜的走了下來。
「媽,是什麼風把您老人家給刮來了?」
看著她,易少軒一臉戲謔的說道,可是嘴角的笑意依然掩飾不住他臉上蒼白的病容。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女人呢?」將他重重的往旁邊一推,方美玲氣勢洶洶的說道。
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連她的話都敢違逆。
「什麼女人啊?我這屋裡什麼都不缺,缺的就是女人。」忍著胸口處傳來的劇痛,易少軒嬉皮笑臉的說道,額頭上已經有一層密密的細汗滲了出來。
「還貧?那個叫火歡的女人到底在哪裡?」說話間,方美玲已經抬腿向樓上邁去,「火歡、火歡、火歡……」
她一迭聲的喊著,可是,偌大的房間裡竟然連一點回聲都沒有。
「媽,這個屋裡真的沒有女人,你怎麼就不信我的話呢?」
跟在她身後,易少軒小聲的嘟囔著,額頭上的細汗已經滾成了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子急欲滾落下來。
「火歡」
方美玲仍在大聲的喊著,順手,將礙手礙腳的他推到了一邊。
「唉吆~~~」登時,一道慘叫聲從易少軒的嘴裡發了出來,腳下一滑,整個人就像顆冬瓜一樣的骨碌骨碌的滾了下來。
「兒子,兒子你怎麼了?」
直到這時,方美玲才發現他的異常,尤其是那胸前滲出的大片嫣紅的血跡時,她一下子呆住了。
「葉旋,葉旋,你到底死哪裡去了?來人啊,快來人。」
她大聲的喊著,兩隻手不停的哆嗦著,想要觸摸他的胸口,卻又害怕弄疼了他,只能是手足無措的看著他,臉上有著濃濃的擔憂。
「我在這,我在這,出什麼事了?」
葉旋迅速的從樓上的房間裡衝了出來,看到面色蒼白的易少軒正一臉痛苦的躺在地上時,他整個人都傻了,不過還是迅速的撥通了家庭醫生的電話。
「兒子,你這到底是怎麼了?怎麼就受傷了呢?」
她喃喃的說道,之前的囂張跋扈一掃而空,臉上有著的是濃濃的自責。
「沒事,就是一點皮外傷,死不了的,我怎麼忍心看你白髮人送黑髮人呢?」
勉強的擠出一抹笑,易少軒輕聲的說道,當視線看到門口那顆探頭探腦的小腦袋時,他瞬間怔住了。
「你就貧吧,早晚有一天你會吃大虧,唉~~~」
說完,方美玲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從小到大,她是為他操碎了心,可是現在倒好,他還是這副德行,真不知道到底隨了誰。
「行了,總是唉聲歎氣的可是會變老哦。」
易少軒一邊說著,一邊衝著門口的火聰擠眉弄眼,示意他趕緊離開,可就在下一刻,一道意想不到的聲音瞬間將他擊到了床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