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的烈日高懸當空,紅色的光如火箭般射到地面上,地面著了火,反射出油在沸煎時的火焰來。
此時病房裡很安靜,只能聽見儀器「嗡嗡嗡……」轉動的聲音,床上的人兒兀自沉沉的睡著,從她那張蒼白的臉和微微皺起的眉頭可以看出,夢裡的她睡得並不安寧,就如同此時,她的雙手緊緊的抓住床上的被單,骨節隱隱泛出一種灰白的顏色。
看著她痛苦,想起他還未出生便已夭折的孩子,程子炎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刀子狠狠的劃過一般,眼裡除了自責更是深深的內疚,將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掌心,程子炎小心的親吻著,輕如羽毛的吻就這樣落在了她那依然白皙卻瘦骨嶙峋的手背上。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他的腦海裡卻滑過一幕接著一幕的畫面,每一幅畫面都扯得他的心撕裂般的疼痛著。
這一層樓很寂靜,寂靜的彷彿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寂靜的讓人心裡發毛。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甚至他能聽得到莫曉冉細微喘息的聲音。
就在這時,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方美華和莫榮達一前一後的衝了進來。等到看到一臉蒼白的女兒時,眼眶瞬間都紅了。
「爸、媽」聽見有聲響,下意識的回過頭,程子炎便看見了莫氏夫婦那兩張焦急憔悴的臉。
「你讓開」低斥了一聲,方美華坐在了他剛剛坐過的椅子上,「曉冉曉冉,媽媽來看你了。」
說著說著,一滴淚就這麼落了下來。她用手輕輕的攏了攏女兒額前的發,摸著因為瘦削而凸出的顴骨,摸著那已沒有一點血色的雙唇,方美華就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的撞擊了一下,心中對那個男人的恨更是多了幾分。
「爸、媽,曉冉剛睡下,要不,我們出去談。」程子炎輕聲的說著,唯恐驚醒到床上的人兒。
聞言,莫榮達點了點頭,然後攙扶著方美華一同走了出去。
「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出門,方美華的臉立刻冷了下來,身子也因為氣憤而不停的顫抖著。
她好好的女兒如今卻這樣毫無聲息的躺在床上,難道說,男人真的是她們母女這輩子的剋星嗎?
她已經是這樣了,為什麼這樣的苦還要在她的女兒身上繼續延續?
「都怪我」程子炎喃喃的說道,一張臉因為痛苦而變得扭曲。
「說清楚」方美華的分貝登時提高了幾分,就知道女兒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和他脫不了干係。
聽到她的話,程子炎隨即將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包括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當提到那個夭折的孩子時,他的眼眶又泛紅了。
洛氏夫婦就那樣靜靜的聽著,聽到後來,方美華緊緊的閉上了眼睛,許久之後,她才緩緩的開口問道:「當初,你信誓旦旦的和我們保證過什麼?你說今生你不會讓曉冉曉冉再受到一點傷害,可是,你都做了些什麼啊?難道如今這樣,就是你給我們保證的結果?」說到後來,她已無力的再說下去,起身,她跌跌撞撞的再次走進病房。
她對男人已經失望了太久,她的願望不多,就是希望女兒能夠開開心心的活著,有一個真心愛她、疼她的人,可是,最終她還是錯了,天底下的男人果然都是一樣的。女人的幸福是絕對不能夠靠男人給予的。
坐在床邊,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打量著女兒那張娟秀的臉,和自己當初一模一樣的眉眼,難道這樣就決定了女兒注定要踏上她走過的路嗎?
看著方美華走進去,程子炎無力的靠在了牆上,他甚至連反駁的理由都沒有?
看著這個身心俱疲的男人,莫榮達已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下去,作為男人,他能理解他此時的心情。
「好了,你也不用太難過,但願曉冉曉冉能早點好起來吧。」走到他面前,莫榮達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指責的話卻是一句也沒能說出口。
「爸,對不起。」雖然他之前也因為禮貌叫過他無數次的爸,可唯有這一次,他知道自己是真心的、心甘情願的。
「唉,我們打算等曉冉曉冉稍微好一點了,就帶她回洛城。」說完,莫榮達頭也不回的走進了病房。
倚在牆上,程子炎頹然滑坐到了地上,心被什麼狠狠的揪住,針扎似的疼。
傍晚的天空被夕陽染成了血紅色,桃紅色的雲彩漂浮在空中,說不出的美麗,在太陽將落未落之時,莫曉冉再一次從夢魘中醒來,睜開眼的瞬間,模模糊糊中,她似乎看到了媽媽那張熟悉的臉。
「媽媽」她輕聲的喊道,聲音小的猶如蚊蚋一般,可方美華還是聽見了。
「醒了,要不要喝點水?」方美華一臉的微笑,握著女兒的手輕輕的撫摸著。
莫曉冉微微的搖了搖頭,隨即,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流了出來。
「傻孩子,哭什麼啊?媽媽不是在這裡嗎?」揩去女兒淚的同時,方美華的眼睛也濕潤了。
「媽媽,我想回家了。」莫曉冉小聲的說著,此時,她只覺得自己好累好累,比跑了一萬米還累,那種累是身體上的,休息一下就可以復原,可這種累卻是心上的,不知道今生還有沒有復原的可能。
「好,等你身體好點了,媽媽就帶你回家,好不好?」方美華柔聲的說道,握著女兒的手微微的顫抖著。
「曉冉曉冉,感覺怎麼樣?」站在一旁,莫榮達同樣是輕聲的問道。
「爸爸」莫曉冉有氣無力的叫了一聲後,便掙扎著要起來。
「唉,乖,躺著別動,爸爸給你熬了你最愛喝的紅豆糯米粥哦,要不要嘗嘗?可香了,不信你聞聞。」說著,莫榮達掀開了一邊的鍋蓋,登時,滿室一陣清香襲來。
「謝謝爸爸」莫曉冉那張蒼白的臉上勉強扯出了一絲笑意,卻在視線瞥到門口的一抹身影後,笑容登時僵在了臉上。
「媽,我不想見他。」說完,她別過頭去,緩緩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