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在奈何橋邊
望眼欲穿了無數個千年
是誰在忘川之畔
每天都放飛著天籟紙鳶
是誰在彼岸花海
散落了滿地的音符碎片
··· ——題記
「放手,我不會跟你走的。」
她甩開男子,向後退了一步,一手捏著靈符,戒備地看著眼前的男子。
男子的一雙紅眸此時隱隱泛著戾氣與血光,往日的優雅和溫柔早已不復存在。
終於又回到你的本來面目了麼……暗夜?
賀茂螢想著,一揚手,一個金色的五芒星陣轉眼擊中暗夜的胸口,使得他連續後退險些倒地。
「你知道是誰用那些靈魂和我做交易的嗎,小姐?」他邪笑著,希望看到少女無助的,脆弱的表情。
可是他沒有看到賀茂螢顯出一絲慌亂。
「住口!晴明老師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即使他真的一時糊塗,我也不會讓你得逞!」小螢說道。
為什麼?暗夜,為什麼要這般對待我?
那個溫柔似水的,天天為我梳頭髮的暗夜只是你的偽裝嗎?
既然你原本就是嗜血的魔鬼,為何第一次見面時不殺了我,此後還要那樣溫柔地對待我?
暗夜笑得更加邪魅:「放心吧,小姐。不管你的恩師做過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那1000個靈魂也不值得我大費周章,因為有了更好的代替品……」說著將手撫上賀茂螢的臉龐。
「你想得到我的靈魂?」她定定注視著絕美的惡魔。
「難道不好嗎?如果無法得到你的靈魂,我就會禍害京都。作為京都的神官,小姐就應該為了拯救黎明蒼生主動獻出自己的靈魂才對啊!」
「你當真?如果我甘願交出靈魂,你就永遠離開京都?」她想了想說道。
「惡魔是從不說謊的。」暗夜誘惑似的吹了口氣,轉而擒住小螢的手。
她還來不及掙扎,暗夜便吻住了那誘人的櫻唇。
猛然間,晴明的身影自腦海中掠過。
「記住,螢兒——如果愛,請深愛!」
晴明的話語彷彿一記驚雷使她瞬間醒悟。
多麼諷刺啊!在晴明說這句話時自己眼前浮現出的居然是暗夜的影子!
毫不猶豫地,她用力推開暗夜,雙唇因為剛剛的親吻而變得有些紅腫。
「開什麼玩笑!」
沒有普通少女的羞怯靦腆,賀茂螢大大咧咧地用袖子擦拭著自己的嘴,眼睛裡似乎能看到憤怒的火焰:「休想誘惑我,魔鬼!功名利祿,聲色犬馬,你很清楚這些迷惑不了我,所以就企圖用『蒼生』、『使命』『責任』來引誘我上當,你太小看人類了,魔鬼!你永遠也無法得到我的靈魂,那1000個亡魂我也為其做了安魂祭,你——什麼也得不到!」
凜然的神情,此時此刻的她就像一朵狂風中搖曳盛開的白色薔薇,高貴神聖得彷彿天上的女神!
剎那間,暗夜覺得有些狼狽。
第一次,他感到從未有過的,如此強烈的挫敗感!而且讓他產生這種感覺的居然是一個小小的人類女子!
其實,暗夜並沒有說出實情,身為惡魔的他早就預料到賀茂螢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只有離開京都或許她可以避過這一場大劫難。
「你走吧,京都是我的家,我哪兒也不去。」她淡然道。
「愚蠢的女人,你會後悔的!」暗夜放肆地邪笑著。
說時遲那時快,式神朝露忽然出現,但見她敏捷地飛身上前拔出所佩戴的武士刀劈向暗夜。
暗夜微微側過身體,隨著一陣紫黑色的狂風,男子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朝露正欲去追,卻被自己的主人以手勢攔住。
「不用追了,你不是他的對手。何況,他並非想傷害我。」望著暗夜消失的方向,賀茂螢說道。
朝露點點頭,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立刻開口:「主人,大事不好了!冷泉天皇聽信讒言,說是神職官員勾結異邦禍亂朝政,現在已有不少陰陽寮的祭司和神壇的巫女遭到秘密處決!主人,您快逃吧,我來拖住他們!」
賀茂螢只是靜靜地聽著,什麼反應也沒有。
「主人!」朝露急了:「快走吧!再耽擱的話只怕他們就要包圍朱雀神宮了!現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時候啊!」
「我沒有逞英雄,朝露。」
她泰然自若地拿起一本佛經,翻開:「該來的遲早會來。作為賀茂家族的希望與驕傲,我15歲就擔任了最高神官,家裡也跟著沾光,世襲神權,永居皇宮,或許對於別人是無法想像的。但當一個人擁有了太多,勢必會折損了他的壽。所以,這不是災禍,而是我的天命之年到了。」
「大小姐……」
朝露看著她,喃喃,眼中卻泛起淚光。
半晌,小螢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傻丫頭,哭什麼。不老不死的不是神仙就是妖怪。」
朝露抹去淚水,堅定說道:「我不要主人死掉!你若死了,朝露也不想活了。」
賀茂螢望著這個伴隨了自己很多年的式神,認真地說:「朝露,聽我說,你絕不可以做傻事,明白了嗎?我走了以後,記得勤加修煉哦,別忘了你現在是京都最厲害的式神呢!還有,你一定要將我的遺體找回來,然後割下我的頭顱,再用木釘釘穿我的心臟。」
「為什麼?!我不可以那樣做,主人的靈骨神聖不可侵犯,怎麼可以……」她大驚。
「朝露,這是我最後的請求。拜託了!」
小螢說得極其嚴肅,她也不再多講什麼,只是疑惑地望著主人。
驀地,小螢輕笑著拍拍她的肩膀:「別那副沮喪的樣子好不好,說不定我能夠逢凶化吉呢?!」
是啊,賀茂小姐不論怎樣始終都是執掌朱雀神宮的神官大人,應該沒有人敢輕易動她。
朝露一廂情願地想著。
然而,事實驗證了一切只不過真的是朝露的一廂情願。
公元1008年末,即位不久的冷泉天皇為了排除左大臣的勢力突然發動政變,依附於左大臣的籐原以及賀茂家族被鎮壓。
考慮到籐原家族是世襲顯赫貴族的身份,王室並未深究,因此掌管神權的賀茂家族慘遭滅頂之災。
次年春,右大臣率軍血洗朱雀神宮。神宮內100多名祭司、巫師及巫女被當場處決,監禁或遭到流放。賀茂家族的天之驕女,神宮執掌者賀茂螢處以最殘忍的刑罰——血刑,據史料記載,那一天出現了奇異的「黑色日出」!
接著,天皇下令,賀茂家族其他人等逐出京都,永不得返回故土。
公元1010年,京都發生百年不遇的瘟疫,其後三年,水旱災害接連不斷,各地戰事四起,昔日祥和清幽的平安京儼然變成了人間地獄。
從1008至1013年間,古代日本經歷的這場前所未聞的浩劫和動亂,史稱「京都大劫」。從此,盛極一時的平安王朝走向衰落。
公元1192年,大將軍源賴朝攻陷京都,建立「鐮倉幕府」。自此,王權旁落,日本歷史進入黑暗的幕府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