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枝不喜歡那個男人,更看不過珮瑜對他好。珮瑜在那人面前,眼瞼微微下垂,說話柔和,很有幾分似小女孩的情態。繡枝看了很不屑,有時候珮瑜讓我們上她家去吃飯喝茶,因是那男人在,繡枝堅決不肯去,一副「有他沒我」的模樣。
繡枝說,珮瑜以前一直對大家告誡,「這世上根本不存在完美婚姻與完美愛情,而人們卻為了不存在的東西,永遠在那裡浪費心力」,現在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檔子事,反正按古人的說法,半途性格生變,那是非病即亡。
我立即禁止她往下胡說。
繡枝笑道,說不扯這些了,告訴我一個好消息,她的例假一直都是很準的,28天,從不提前也不推遲,這個月過了4天都還沒來,當然現在驗不出來,不過很有希望呢。
「是嗎?」我也替她高興,一個人能實現她的夙願總是件好事。
珮瑜知道後,就直接到繡枝家去了,繡枝不上她那兒,但她可以自己上門來,她先是虛虛地摸了摸繡枝的肚子,然後對繡枝和我說了一句:「你們就不怕井秋池發現嗎?發現了之後,我想他會很受傷的。」
我還沒說什麼,繡枝搶先說道:「怎麼會發現呢?首先,他們倆之前都沒做過,無論有什麼彆扭,有什麼不和諧不如人意之處,都可以推在這是第一場較量,第一次握手之上,對吧,還有,井秋池對她可是傾慕已久,很想與她一親芳澤,就讓他認為自己已經得償所願了不是很好嗎?」說著,繡枝拍了拍我的手臂,笑道:「她可是除了她想找的那個男人之外,對任何男人都是沒有興趣的,現在既然知道井秋池不是了,她已是興致索然,怎麼還會和他赤膊上陣?那麼,就還不如做件好事,既讓我生個寶寶,又讓井秋池覺得心滿意足,雙贏,何樂而不為?」
珮瑜搖搖頭,「反正我不贊成這個做法。」說完她把臉轉向我:「你是怎麼想出這種狸貓換太子的主意的,你真的一點都不介意?」
介意?這個詞對我來說是比較陌生的。我想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經對很多東西都不再介意了。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和繡枝一樣,我也等待著她肚子裡的種子開始發芽,我希望繡枝能有一個寶寶,健康,漂亮,聰明,有活力,以後長大了,學會享受人生享受生活,有自己的見解,而不是隨波逐流。
那天洗完頭,頭髮濕漉漉的,我正握著吹風機準備吹頭髮,忽然聽到門鈴響,打開門見是秋池站在門口,我不由怔了一下,側身讓他進去,問道:「你不是在寺廟裡清修?」
自從他去清修之後,只給我發過一個簡單的問候短信,我沒回復,後來也就無聲無息了,我還以為他一門心思在廟裡學做季羨林。
他什麼都沒說,沉默著進門,看見我顧自吹頭髮,很快就點上一根煙,煙霧裡,吹風機嗡嗡嗡的聲音在我耳邊滾燙地呼嘯著,猛的,聲音停了,我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只知道是秋池揚手把吹風機拿開了,然後,他的身體就猛的壓了過來,把我壓向了牆壁。
他的手粗暴地撩起我的裙子,很快在底下動作起來。
「你幹嗎?」我沒有任何思想準備,幾乎都要哭了:「放開!我不想這樣!」
「我們又不是第一次,」他低聲道:「對吧,那次你不是很溫柔地配合我的嗎?你不是一副要個沒夠的樣子?」
我咬著牙答不出話來,繡枝沒有和我說過這樣的細節,這些是我編都編不出來的,只能由著他說了。
「……怎麼,那次那個人是不是你?」他冷冷地問。
我內心掙扎了半晌,迸出一句話:「怎麼不是我?」
「是你就行,」他把我往裡擠壓的更緊些,他身體裡有一個最突出最尖銳的東西,就像錐子一樣扎的我心底泛起近乎於恐懼的疼痛。
「是你就乖乖地和上次一樣讓我享受一下……」
「混蛋!」我用盡全身力氣甩了他一個耳光:「……你玩我?」
「是你在玩我,」秋池道:「這一個月來,我是什麼經書都看不進去,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為什麼我和你有了身體關係之後,我卻總覺得有哪兒不對勁呢,好像什麼都對,可偏偏又有一個地方不對。
那天晚上,那一場結束之後,我有點疲倦,聽到你很快就出去了,然後浴室有水聲,我以為你在洗澡,我就稍微休息了一會,過了一會你進來,把我的眼罩揭開,說實話戴眼罩睡覺還真是舒服,睡的很踏實,你把我從睡夢中叫醒,你說,『你該回家了,乖。』我不想走,因為我覺得自己還是余勇可賈,還可以再多來幾次,我抱住你,想再次求歡,但是你很快就把我推開了,你的臉上雖然在微笑著,但是神情冷漠,和從前一樣的冷漠,我總覺得一對男女一旦有了身體關係之後,某些東西會很微妙地改變的,但是你和我沒有,至少我沒感覺出來。
你說中國女子是不會輕易留男人過夜的,讓我馬上走,因為不早了,我不想拂逆你,我想乖乖聽你的話,讓你覺得我不是一個死纏爛打的男人。可是回到家,我總覺得有某個地方不對,如鯁在喉,可究竟不對在哪裡,卻又說不出來。
臨去寺裡的前一天,我來找你,我說這次分別,可能會有幾個月的時間,很捨不得。我真的對你很留戀,不是因為上了床才留戀的,不是留戀你的身體,留戀身體帶來的歡愉,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我只覺得你一個人在家裡,除了幾個女朋友之外,幾乎連說話的人都沒有,我很想對你好,好好地照顧你,疼愛你,我想以前我沒有資格,現在總算是比從前多了一點資格了吧。但是你如臨大敵,你自己不知道,可我看的很是明白,你聽到我說『我很捨不得』時,你居然很緊張,然後馬上說要和我出去吃飯,你請我吃大餐,你立即把臥室門鎖上了,在裡面換衣服。
當時我想,我們倆都已經在床上無所不為了,你竟然還沒辦法讓我看你換衣服?這算是怎麼回事,對自己的身體沒信心?你的身體是我所欣賞的完美無缺,幾乎就沒有什麼缺點的,而且也不像是性格羞澀,我很不明白。
後來吃完飯,才9點多,我說我送你上樓吧,你立刻說剛才喝了點酒,有點頭暈,想早點休息,在樓下就迫不及待地和我分手,我知道,你是竭力避免和我單獨相處,特別是在一個房間裡單獨相處。
我上了山,在寺裡的第一天,給你發了條短信,你沒回,我想自己也不必再去自討沒趣了。晚上我開始看《金剛經》,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我很想你,書頁上都是你的臉,你的眼神,還有你那小小的碗一樣的胸。我想我怎麼會千年道行毀於一旦,毀在你這個中國女人手裡?相比之下,你對我太冷淡了,冷淡的像這山間寺院中的一彎冬月。
有人說,女人的心就像一幢公寓房子,有的人可以搬進去入住,因為他是房主;有的人直只能住一兩年,因為他只是租客;而我,我想,我是不是只能租用一個晚上,因為你只給了我一次,只給了我一個,不,不對,只有半個晚上,那就成了時鐘酒店了。
『我想當你的房主,親愛』。我寫了這樣一條短信,可最終我沒有發給你,我想,好像有哪兒不對勁,有哪兒出了錯。這種感覺一直到有一天我去禪堂,發現禪堂的香爐裡焚著一爐香,我忽然心裡一凜,我記得那天晚上你在臥室裡也焚了一爐類似的香,非常香,味道濃烈,這和你的性格不符,因為在我的印象中你從不擦香水,有幾次抱著你的時候,我發現你身上有一股很特別的肉香,素淡乾淨,像雨後的某種植物。可是那天晚上,我身下的那個女人,卻彷彿不是那樣的氣息。
只因為當時臥室裡香味繚繞,干擾了我的判斷力,還有,我畢竟是個男人,血肉之軀,對於渴慕已久的女人充滿了旺盛的情慾,當時根本沒顧上想那麼多,只顧自己像頭發情的動物一樣橫衝直撞。只是靜下心來,覺得我被你房中的香味干擾亂了心智,那個女人,越想越和你差異懸殊。
你故意蒙上我的眼睛,你說那樣觸覺會更敏銳,其實嗅覺也一樣,你很聰明,你點了一爐香,但這恰恰是你的一個敗筆,你向來連香水都不喜歡擦,而且我感覺你也討厭男人用香水,有一次我擦了香水,你就不怎麼喜歡和我接近,那麼,你怎麼會在臥室裡燃起那麼味道突出的香呢,目的顯然很明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