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之前 第1卷 羽衣 3  山魅
    我和珮瑜都問過繡枝,如果找到了合適的男人,她準備怎麼生孩子,是試管呢,還是自然生?按珮瑜的話來說就是:「你是讓他給你一管子那玩意兒,還是你躺下像個平常女人一樣地接受播種?」

    繡枝居然為此想了很久,和醫生也溝通了許久,最後決定還是不用試管。試管失敗的概率比較高,而且對孩子的健康也有影響,反正就那麼一錘子買賣,她躺下就是了。

    「不就是眼睛一閉,和接受婦科檢查一樣嗎?」繡枝說:「我忍,最多忍半個小時20分鐘吧,完成了就馬上讓他滾蛋。」

    珮瑜大笑,笑的和嬰寧一樣,差點都笑出眼淚來了。繡枝極其不喜歡男人碰她,視為苦役。珮瑜逗她說:「兩情相悅結合生的孩子才聰明漂亮,你看人家偷情生出來的私生子,往往又好看又機靈,你兩腿一分像個死人一樣,生出來的寶寶能好得了嗎?」

    繡枝聽了搖頭:「那怎麼辦呢,我看到男人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一想到還要和他們幹那事兒,我都想吐了。」

    「那你就把身上那個男人想像成你喜歡的女人吧。」

    「想像成你嗎?」繡枝白了她一眼,「你怎麼不是男人呢,你是男人省了我多少事?」

    珮瑜就不再說話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然後坐下來抽煙。

    繡枝說:「你可真是一個無情的人,對男人無情,對女人也無情,我真懷疑你的心是一團冰塊。」

    珮瑜彈了彈煙灰,半晌才說:「人很多時候,只能自己和自己做伴,你可以和別人結婚,可以和別人談情說愛,可以和別人緊緊地融為一體,但是你如果認為這樣就能消除那種與生俱來的孤獨感,那麼,是你還不懂得人生……我知道你懂,無情只是一種保護,保護自己,也保護別人不受傷害。」

    「我倒是不怕傷害,」繡枝笑道:「我覺得人活著就是不停地受傷害,以及不停地去傷害別人,這才是人生,對嗎?」

    「你就少作點孽吧,」珮瑜說:「反正,哪個男人給你播種,哪個男人就注定會受到傷害。」

    繡枝對珮瑜的話很不以為然,她認為,想給她播種的男人那可多的是,一群一群的,烏央烏央的,問題是她挑誰。她得先海選,50進20,20進10,10進7,最後才能決出唯一的人選,工作量那麼大,她可累得很呢。

    直到她遇見秋池。

    遇見秋池的時候,她說,就第一眼,她便覺得所有的海選都是多餘的,就是他了。

    那時候她剛搬家,新家沒什麼特別的,就是裡面有個游泳池吸引她,是在山的低凹處,天然湧出的一個溫泉,開發商拿來改造成了泳池,繡枝一下就喜歡上了那一泓碧水,搬家後幾乎天天晚上都去游泳。

    在那裡她看到了秋池。「他伏在池邊,上半身的身體就像一把打開的折扇。」回來她向我們宣揚道:「身材好極了,倒三角型,完美的體魄。」

    珮瑜和我立刻互看一眼,驚訝於她第一次如此讚美一個異性。

    「山魅。」她用了這兩個字:「不太像人。」

    很多美好過度的人物看起來都不太像人,如妖,似狐,像魅。

    珮瑜回頭對著我說道:「這人有救了,她看上了一個男人。」

    我還來不及回答,繡枝就搶先說道:「喂,我是看上他了,不過只是看上他的精子,想借來一用罷了。他很優秀。」

    怎麼個優秀法?我和珮瑜異口同聲地問道。

    「我打聽過了,他曾經是外交部禮賓司的副司長。」

    「那不錯啊,」珮瑜說,「一般能進外交部禮賓司的,第一選的就是儀表風度,而且,他們的出身都很好。你看,自古到今,農工出身的,或者暴發戶家裡出來的,有可能當上什麼國務總理,國防部長,當皇上的都很多,但是就沒有一個能當禮賓司司長的,為什麼?不能丟了我泱泱大國的范兒啊,哪怕再是紅色政權國家,都絕對不會挑一個泥腿子出身的人來幹這活兒的,不能丟人丟到外頭去。」

    「那是。」繡枝說:「可以說,他的外表,氣質,還有那種風度,絕對合格,甚至是超過我的標準了。」

    「那人家看上你了嗎?」珮瑜調侃道。

    繡枝說,那人挺端著的,一起游過幾次泳照過幾次面,他就是不上來搭訕,神情淡淡的。她哪有耐心和他玩什麼情感遊戲,你來我往躲貓貓的,反正也不想和他結婚,和他白頭到老,那就不如自己先主動出擊,有一次她潛泳到他身邊,在水裡輕輕地撓了撓他的腳心,然後就一頭從水裡鑽出來,盛開在他面前。

    「我叫柏繡枝。」她像一朵出水芙蓉一般纏繞著他,假裝純真爛漫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便說自己叫井秋池,和她住在同一個區域裡,兩人相約第二天晚上再去游泳。

    珮瑜聽了歎息道:「妖孽啊,幸虧你不喜歡男人,否則這世上有多少男人要為你精盡而亡。」

    只是兩人把臂同游了幾次,事情並沒有朝繡枝預定的方向發展,游完泳之後秋池最多請她喝一杯果汁,一個三明治,接著說聲我們下次再約,就再見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繡枝見慣了男人看見她就魂不守舍的模樣,看見這一位對她君子坦蕩蕩,她反倒慼慼然起來了。

    「他會不會是男同?」珮瑜替她分析。

    「絕對不會。」繡枝斬釘截鐵地回答道:「這我還能看不出來嗎?」

    「那麼,會不會他看出來你是女同?」

    「也絕對不會。」繡枝說:「我裝的多好啊,我好幾次向他投懷送抱來著,我明顯感覺到他下面有生理反應。」

    「那就是他也在裝了。」珮瑜說:「是裝君子還是在裝孫子?」

    「我可真沒耐性等下去了,」繡枝苦惱地敲敲自己的頭:「這幾天我測過了,可能到了我的排卵期,多好的機會,媽的,裝什麼大尾巴狼啊!」

    珮瑜讓她稍安勿躁。女人吃虧的地方就在於不能像男人一樣霸王硬上弓,不能一上去就把男人給辦了,只能等。

    說這些的時候恰好嬰寧過來玩,在邊上聽了一會,就顧自走到冰箱那裡一言不發地拿啤酒喝,一反平時嘻嘻哈哈的樣子。

    「這孩子不高興了,」珮瑜笑著對繡枝說:「是因為精子戰爭落選了嗎?」

    繡枝沒心思開玩笑,也沒心思去管嬰寧在想些什麼。

    山中人兮芳杜若,君思我兮然疑作。繡枝認為人活著就是傷害別人和被別人傷害,至於她和那個山魅究竟是誰傷害誰,到目前為止,還不知道鹿死誰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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