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雎宮,裡面的陳設和之前的一模一樣,似乎之前發生的那場宮亂,只是一場噩夢。
但淺音知道很多東西,改變了就是改變了!就如同玄玉已經不在,就如同關雎宮外形同門神一樣的羅剎也已經化為一把青灰,只要風一吹,就能夠隨風而散!
龍殷似乎也是對上次的那場宮亂心生忌諱,馬揚隨後領過來的人一看均不是尋常之人。
伺候她的四個少女分別為:秋煙、青寒、妙菱、語蝶。
四位小太監為:張安、許海、常貴、吳江。
兩名貼身保護她的侍衛分別是:飛風、笑天。
除卻這些,關雎宮外面更是有每十人為一組的御林軍輪番換班。
淺音看著向她請安的宮女侍衛,淡淡含笑,明眸轉動,鋒光流溢。
龍殷派這麼多人在她身邊,也許果真是出於一片保護之心,又也許是另有打算!
但是她卻安不下心來,皇宮裡的人有時候看似是自己的人,可真正是誰的,不到最後,又有幾人能夠說的明白!
更何況她如今還懷有身孕,不為自己著想,也該想想自己的孩子。
她看向一旁示意眾人起來的馬揚,眼睛閃爍了一下,馬揚是龍殷身邊的紅人,每日穿梭在這後宮之中,見多了各位主子的嘴臉,誰的性情如何,他只怕是最清楚的那一個!
只是這個人太聰明,防備心也太重了,如果她處理不好,只會適得其反!
「姑娘對這些人還滿意嗎?」馬揚躬行禮道。
淺音恬然笑語:「公公辦事素來周全,淺音又怎會不滿意呢?」
馬揚這才抬頭望了淺音一眼,在見到她帶笑的神情時,不禁又倉促的低下頭,卻沒有看到淺音眼裡的笑意更深了。
馬揚沉默了一下,說道:「皇上吩咐了,姑娘若是對這宮中有什麼不滿意的,儘管知會奴才一聲,奴才定會給你置辦的妥妥當當!」
「這關雎宮裡的一切,原本就是完美無缺,真要說缺什麼的話,那也缺的只是這人!」淺音說著,似是想起了什麼,臉上的光悉數泯滅化為暗淡。
馬揚聽出淺音情緒瞬間低落,不禁有眼色的示意屋內的人退下,這才說道:「皇上對姑娘寵愛有加,換做旁人高興都來不及,怎麼到了姑娘這裡,您反倒傷心起來呢?」
淺音又勉強綻放笑顏,歎聲道:「我也只是睹物思人,想起了一些故人罷了!倘若失態,倒讓公公見笑了!」
馬揚揚起那雙漂亮的雙眸,看向淺音,見她眉峰間染上塵俗哀愁,心有所觸,忍不住說道:「姑娘前些時候蒙難,皇上夜不成寐,好在姑娘此番否極泰來,也算是有驚無險,以往的事情,皆是過往雲煙,想多了也只是傷身而已,況且姑娘現在懷有身孕,身份自是與以往不一般,皇上現在還沒有冊封你,並不代表以後不會,姑娘今後富貴不可言,又何必沉浸在過去的人和事裡面呢?」
淺音聽了馬揚的話,表面沉靜無波,心裡卻止不住的冷笑,這馬揚果真是八面玲瓏!
想當年她嫁給先皇,後來先皇駕崩,她被帶去殉葬的時候,她便知道眼前的人並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
從先皇身旁的內侍官,做到現在龍殷身旁的大內總管,沒有心計和手段,又怎會有他如今的地位和身價!
聽說這宮中的妃嬪晚上若是想爬上皇上的龍床,需要打點的就是表面謙恭的馬大總管!
淺音莞爾一笑道:「公公說的是!只是淺音素來清淨慣了,這宮中的事情若是有什麼地方不懂,或是做錯了,還請公公及時提點一番,也好避免我在他人面前鬧了笑話!」
馬揚一聽,又是一派謙恭之姿,回道:「姑娘說笑了,今後奴才說不定還需靠姑娘照拂才對!」
淺音聽了,也只是笑笑,請馬揚坐下,馬揚自是不肯,稱自己是奴才身份,怎好和主子同坐。
淺音也不勉強,又和馬揚說了一番話,這才示意他離去。
適才她先誇讚了一番馬揚,繼而請他入座,就是想試探一下他的性情究竟是不是真的那般沉的住氣。
平時奴才在主子捧他至雲端之後,就會有些飄飄然,妄想自己已經得到主子的器重,心機驟鬆,可是馬揚畢竟不是一般人,驕而不燥,寵而不傲,無時無刻不忘記自己的奴才之身,即使這些都只是裝出來的,那淺音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本事!
這種人是淺音一心想要尋求的盟友,只是從龍殷身邊挖人,是否是太危險了!弄不好,還會偷雞不成蝕把米。
可是馬揚若是成為她的人,在這後宮裡面她只會得到一個好幫手,而不是孤立無援!
如今她回來,還是秘密,宮內的人還不知道這關雎宮裡又住了人,龍殷顯然此刻還不想讓她在後宮眾人面前露面。
以前若是顧及她的葬後身份,說不定她還會覺得感動不已,可是自從在蓬萊宮聽到張慕兒的話之後,她就感覺自己是一個毫無生命的木偶,別人隨便怎麼動一下,她便傻傻的跟著照做。
以前她竟然還想過只要能夠和他在一起,即使一輩子在關雎宮裡見不得人又如何,只要身邊有他啊!
可是那一次之後,她只是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笑話,而且幕後的賓客除了他,還有他的寵妃。
他們嘲諷的看著她在塵世裡浮沉掙扎,卻只是一點點的收緊手中的線,以至於讓她淪落到如今截然相反,恨意滋生的人生。
如果當初龍殷沒有將她帶進這關雎宮,也許她現在早就出宮,即使沒有嫁給龍漠,可也至少會圍在義父義母身邊,過著安穩平靜的生活,而不是像現在一樣,悲慘的拚命尋找解脫。
她在大明朝的時候,心裡面就已經住著一隻兇猛的困獸,它在裡面橫衝直撞,幾度想要衝出牢籠,但卻百思不得其法。
她痛苦,急躁,壓抑,直到她見到了龍漠,這個男人曾經給了她夢想,也給了她愧疚,更給了她感動!
她雖然忘不掉自己的痛苦,雖然無時無刻不想著報仇,但是在雙溪村裡,兩人成親的那一剎那,她真的有過放棄仇恨,和他共同隱姓埋名生活一輩子的衝動。
事實證明,她錯的離譜,錯的何其可笑!
慕容夜追來,在眾人面前劃開她的衣服,拿著刀在她肚子上把玩的時候,她就知道她回不了頭了!也不能夠再回頭。
慕容夜給了她最深沉的痛和羞辱,這些東西如果不從她心裡拿掉,她只會一輩子陷入不人不鬼的境地裡!
那一刻,她心中的獸,忽然間掙籠而出,不是慕容夜不肯放過她,因為就連她都不肯輕易饒了慕容夜!
這輩子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這種認知在醒來看到龍殷時,一切都化為算計!
算計這種東西,她已經很久沒有再碰了,如今想起,她都會覺得心頭一顫!前途遙遙無期,生死未卜,龍漠她卻是再也不想讓他受傷分毫了!
這是她選擇的路,即使有一路的苦果,也只需她自己一人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