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淺音第一次來到恪親王府,入目的景象瞬間便像利刃一般扎向她的心口。
這哪裡像是王爺居住的王府,裡面樹木盤旋而上,如若是在白日走在裡面定然也會形同黑夜。
道路兩旁長著很多不知名的小花,發出清幽的花香。
她適才敲門,報上名諱,不多時霜寒月就來了。
帶她進府,一路上兩人自是沒有說上一句話。
霜寒月沒有帶淺音去正廳,而是到了西北廂房處地書房,推門進去,頓時便有一股書香迎面撲來。
淺音下意識的看向書房內的擺設。
只見書房很大,書籍幾乎佈滿了每面牆壁。
霜寒月眉目低斂,清冷的說道:「王爺現在在正廳招呼客人,還請姑娘在此等待一會兒!」
客人?這般時候還有誰會過來!淺音雖然心中生疑,但也知曉就算自己問出口,寒月也不會告知自己。
書案上面擺著厚厚的卷宗和書籍,淺音按耐不住好奇,起身走到書桌面前,桌面上擺放著一張墨跡已干的詩詞,淺音不禁拿在手中輕聲吟道:「今朝歌話語,往昔憶愛言;朝花又暮落,活人亦死別!」
淺音秀眉微蹙,眼神中閃現出一絲疑惑不解來,這是海瀾闕中的其中一首詩詞,怎麼會出現在恪親王的書房裡。
「這是……」淺音拿著手中的宣紙,抬眸問一旁的霜寒月。
「這是王爺作的詩詞!」寒月只是看了一眼淺音手中的宣紙,唇瓣輕啟道。
「恪親王作地詩詞?」淺音一怔,忽然間有些心煩意亂,脫口重複道。
「是我家王爺八歲……」
寒月的話語在見到門口出現的儒雅男子時,驀然止住,神情恭敬道:「王爺!」
淺音心中正亂作一團,聽到寒月忽然直呼王爺,不禁眼神望去。
今日的恪親王穿了一身極其普通的深青色長袍,明明極為普通,但好像穿在他身上,立時就好像變得不一般了。
淺音忽然覺得,不管什麼顏色,穿在他身上都好像很合適。
紅色能彰顯他的尊貴,淺藍色很適合陪襯他的優雅,黑色能夠呈現他的睿智深沉。
大概是在晚上,他一貫豎起來的長髮放了下來,烏黑的長髮一瀉而下。 很奇怪的,尋常青年男子披頭散髮,總免不了要帶幾分疏狂的味道,可是他這樣反而清雅以極,全無半分散漫,直讓人覺得天底下的英俊男子合該都似他這般披散頭髮,才稱得上是美男子。
都說女色能夠惑人心智,其實男色卻能夠瞬間便迷失人的心智。
龍漠也是凝視著淺音不語。她今日穿著一襲淺藍衣衫,靜靜地站在那裡,彷彿不是一個人,而是搖曳著的火焰。
素淨的一張臉,脂粉未施,偏偏明艷得讓人不敢逼視。表情分明是雲淡風輕,卻好像有說不出的魔力,惹得所有的目光都往她身上聚集。那是一種既聖潔又魅惑的……氣勢,沒錯,不是美麗,而是一種氣勢,只是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就已經從她身上傾瀉出來,感染了每一個人。
寒月看到兩人彼此凝視無語,不禁有眼色的悄悄退了出去。
細微的關門聲傳進兩人耳中,這才打破沉寂的魔咒,龍漠率先調開視線,輕咳一聲走到圓椅上坐下。
淺音也頗感尷尬,見恪親王似乎未能察覺,不禁略微鬆了一口氣。
「蘇姑娘何事找我?」龍漠鳳翼低斂,對淺音站在那裡視若無睹,漫不經心的問道。
淺音聽到他如此生疏的稱謂,眼神中的光暗淡了下來,繼而神情平靜,淡聲說道:「後宮今日傳言關雎宮住著一位葬後,不知王爺聽聞沒有?」
「與我何干?」
淺音微微揚起唇角,峨眉淡掃:「你我都很明白傳言是誰營造出來的,淺音請求王爺能夠就此罷手!」
如果恪親王不肯罷手,繼續放大傳言,除了後宮會攪得雞犬不寧,就連朝堂和百姓亦會鬧得人心惶惶。
到時候受牽連的就不單單只是知情之人,恐怕很多無辜之人都會被牽連其中。
「你為誰求我?」龍漠抬眼,微打量佳人,清秀典雅,端莊得體。呵,倒還真是一個可人兒,到了這般時候,竟然還能如此淡靜如波,就是這份膽識,只怕世間也甚少有人能及。
「為牽連淺音身份的那些無辜之人!」
「包括龍殷?」靜靜地,龍漠忽然開口問道。
淺音一怔,她沒有想到龍漠會直呼龍殷名諱,要知道這是大不敬的罪名,可是恪親王即使在自己面前也毫不避諱,想來已是定了心意。
淺音微頷首,心裡雖在暗暗思忖,但面上無異。忽地,抬眸,眼彎成月,好似纖塵不染,說道:「當年皇上救過我,我自是不願他出事!」
「既是求人,就該有求人的樣子!」 龍漠瞬間臉色異常蒼白,宛如堅玉,神情甚是清冷高傲,並不看她一眼。
淺音一怔,抬眸看著龍漠,和蘭若寺相比,他這些日子裡似乎也清減許多,他原本秀如堅玉,現又似凝了千年寒冰,面無表情時,看得人寒徹心扉。
他是認真的!
淺音心中不知為何忽然一痛,看著龍漠,忽然死死的咬著唇瓣,驀然朝他跪了下來,冷聲說道:「民女懇請王爺能夠高抬貴手!」
龍漠一震,手驀然握緊,見淺音臉上雪白,更襯得鬢角髮絲烏黑,一雙秀目如月夜寒江,波光流麗含了淚花,心頭一突,不覺軟了口氣,「淺音,你為了他下跪求我,你可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龍漠見淺音倔強的咬著唇瓣,不禁苦笑道:「就好像有一把刀在我的心窩上來來回回刺了上百次,血淋淋、空洞洞地,本王寧可從來都不曾認識過你!」
龍漠的最後一句話深深地刺痛了淺音,她的臉色蒼白裡透出青灰,緊緊閉了眼,睫如蝴蝶,那雙瑰麗寶珠般的眼必是在靜靜枯萎,雖然它曾經清冽嫵媚,如炎夏烈日下僅存的一脈幽泉,令人偶一注目,便要碎了魂魄。
龍漠蹙了眉宇,沉吟了一下,終是開口說道:「情愛之事,命中注定!強求不得!在你身上,我注定是敗給了那個人!可是龍殷和我的戰爭並非你所想像的那麼簡單,一山容不得二虎,我若不出手,就只能等著被殺!這件事情,我幫不了你,你起來吧!」
淺音站起身體,怔怔道:「你是他兄弟,他又怎會對你妄下殺念?」
「呵呵……淺音,你太不瞭解本王這個六弟了!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他的盤算,很多人被他算計,都還不自知,為了權位,他可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龍漠喜怒不明的說道,謫仙般的臉龐在燭火下變得晦暗不明起來。
淺音知道身為帝王,自是深諳權術,龍漠這般說,她著實沒有放在心上。權位歷來就是靠無數的血肉推積而來,在這一刻,淺音深知自己的情感勝過理智,但是若有人說龍殷的不是,她又焉能袖手旁觀!
龍漠看到淺音的神情,眼神一黯,歎息道:「你知道剛才我在哪裡嗎?」
淺音眼睛閃爍了一下,說道:「寒月說你有客人!」
「你可知道那人是誰?」
淺音喃聲問道:「是誰?」
「這人你也認識!」說到這裡,龍漠的眼睛裡忽然間有了一絲銳利的寒芒。
淺音心裡一跳,蹙眉不語,等著龍漠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