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兒跟滕鞥琪回府以後,滕鞥琪便變得異常地忙。白日裡常常不見人影,到了晚上又似乎累得要命,倒頭就睡。儘管,對於朦兒,他還是異常溫柔,可是問題是,他們好像很久沒有好好過一下夫妻生活了。
好像,去「世外桃源」的前一天,到現在,朦兒每天只是躺在滕鞥琪身邊,而滕鞥琪也只是靜靜地抱著她,僅此而已。
朦兒有些坐不住了,經歷人事以後,她也明白了很多事情。這樣下去,要怎麼樣才能為鞥琪懷個孩子呢?
想著,她去了倚水軒。
可是,傅倚水給她的答案讓她有些不安。
她說,滕鞥琪是主動來求她,讓他找些事情做,重新打理滕家的產業。說是每日悶在屋子裡,無所事事,很是無聊,每日都胸悶氣短,這樣不利於身體的康復。
既然說到了病情上,傅倚水也不好再拒絕什麼,只是悄悄讓人看著他,不讓他過於勞累。
朦兒一肚子疑惑,之前滕鞥琪曾經說過,只要每天守著她,看著她,他就很滿足了,他的生活就不會無聊。可是,他對傅倚水說的話卻是剛剛相反。
正想著,卻不小心撞上了一個人。
「霜姐姐。」朦兒大喜,這幾日,每天自繡莊教習回來,都沒事做呢,難得有個人陪她聊天。只是,以前她一個人也可以不聲不響待上老半天,可是現在的她,好像特別需要有人陪著,可能,是習慣了吧。身邊忽然少個人,心裡,空落落的。
「朦兒,滕大公子呢?」霜非晚四處看看,這兩個人,她每次都都會看到他們公不離婆,秤不離砣的,這次,怎麼只看她一個人而已?
「鞥琪出去了,霜姐姐你找他什麼事?」朦兒隨口回答,心中對滕鞥琪的疑惑被霜非晚的到來沖淡了一些,她原本,也不是會把一件事情拿來深究的人。
霜非晚皺了眉,道:「今天不是他的例證嗎?他身體還沒好,怎麼一個人出去了?」
「奧,他和娘說在家裡悶得慌,去外面找些事情做。」朦兒想了想,道,「我找人去叫他回來吧,看病的事情不能耽誤了。」
「也好,你要快點,我待會還有事呢。」霜非晚點了點頭。
「霜姐姐最近可好?」朦兒吩咐完人,便拉著霜非晚到了琪園,聊起家常來。
「還好,在最近奉父皇之命,在順天府裡暫代仵作之職。」霜非晚道,「所以,我待會趕著去順天府。」
「順天府?那個……那個秦公子不是也在那裡嗎?」朦兒忽然想到。
「是啊,因為仵作回鄉去了,又發生了命案,我幫了秦大人一次,所以父皇說讓我先幫著,等新的仵作上任。」
「霜姐姐,你好厲害啊。」朦兒很是佩服,「醫術那麼好,還能當仵作,我要是有你一半能幹就好了。」
「你的刺繡也是一絕啊。」霜非晚拉著朦兒的手,眼中有些責怪,「當初在揚州怎麼不告訴我,是你替白海棠繡的金龍圖,害我輸給她。」那是她唯一一次輸給白海棠,以至於一直都耿耿於懷。
「是小姐她……不讓我告訴你。」朦兒低了頭。
「什麼小姐不小姐的,你現在是滕家大公子的妻子,和她平起平坐了,她不再是你的小姐了。」霜非晚想敲開朦兒的榆木腦袋。
哪知,朦兒卻道:「不是啊,我的賣身契還在小姐手上,所以,我還是白家的丫頭啊。」
「什麼?」霜非晚驚訝地睜大了眼,「你嫁進滕家之前都沒有想到問她拿賣身契嗎?」多好的一個交換機會啊,白白錯過了。
「可是嗎?」朦兒不解,原來代人出嫁,是可以拿回賣身契的嗎?
「你真是……」霜非晚差一點一口氣上不來,卻聽身後響起溫柔的聲音,「朦兒,霜姑娘找我嗎?」
「鞥琪,你回來了?」朦兒喜滋滋地跑上前,挽住他的手臂。好多天,都沒這樣,站著,靠在他身上了。
「你似乎,很有精神?」霜非晚上下打量著滕鞥琪。
「那還不是霜姑娘的藥有效?」滕鞥琪岔開話題。
「嗯,進屋,我給你看看吧。」總覺得這個男人有些怪怪的,可是霜非晚卻說不出來怪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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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滕鞥琪診完脈,霜非晚便到了順天府,秦拾言正在後堂,寫著什麼。
這幾日,他忙著命案一事,很早便到了衙門,而朦兒每日一早又要去繡莊教習那些繡娘們,兩個人時間湊不好,問詢那吹曲一事就這樣被耽誤了下來。
「秦大人!」霜非晚敲了敲桌子,這幾日和秦拾言相處也算融洽,倒是不像之前那麼拘束。
「霜姑娘,你來得正好,幫我看看我寫的。」秦拾言拿起手上一張黃色的紙,給她看。
霜非晚快速瀏覽一邊,道:「怎麼,你要招衙役?」
「唉……現在府中仵作雖然有了,但是人手畢竟還不夠啊。」秦拾言搖頭,怎麼一夜之間走了那麼多人呢?他不過是嫌以前的管理太過鬆散,立了一些規矩頒布了一下而已,結果大家都嚷嚷著要走。
「好,去貼上吧。」霜非晚點點頭,她倒沒想到,那日她去求倉隱帝讓她暫代順天府仵作一職,倉隱帝居然答應得如此乾脆。當朝公主做仵作,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找人去貼了招聘公告,秦拾言才坐下問道:「這兩天你驗屍有什麼發現?」
「我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霜非晚回憶道,「我記得我看過那口水井,雖然據說是多年不曾有人去打水,但是井中水還是很滿,只是上面有些苔蘚,長得多了就漂在水上了。」
「那個陳水如果是淹死的話,鼻子和咽喉中應該會吸入一些苔蘚才對,可是我切開了他的喉嚨,並沒有找到。」為了辦這個案子,當好這個仵作,霜非晚可是察了不少資料,看不少書。還好有做為醫者的基礎,這事對她來說,還算得心應手。
「不錯,我在看過井台,那個井台大概到一般人的膝蓋高,如果失足落水,井台上應該會有人滑過的痕跡,但是我只在上面找到兩條細細的痕跡,像是繩索劃過的。」秦拾言點頭,配合著霜非晚的話。
「還有,我看過他的指甲和嘴唇泛著青紫,骨頭也是黑色的,應該是中毒死的。」霜非晚接口。
「那就奇怪了。」秦拾言皺眉,「上次收屍回來,在大堂上,陳水的妻子金娘一口咬定她丈夫是喝醉了酒,失足掉下井的,而且連他弟弟陳武也是這麼認為的。」
「所以,我也覺得奇怪啊。」霜非晚也想不通,問,「這幾天你去南城,打聽到什麼沒有?」
秦拾言道:「我聽了王小六的述說,特地去查證了一下。」
「王小六說,陳水是陳家的養子,陳家抱養了他以後,本來不孕的陳夫人,卻忽然懷孕了,得了陳武,於是他們對待兩個兒子的態度就有了差別。」
「親生的,當然得寵一些,祖傳的酒肆也交給了陳武打理。而陳水,陳家就幫他娶了一房妻室,兩畝薄田,還有間瓦房。照理說如果好好打理,過過日子也是沒有問題的。」
「可惜這個陳水嗜酒如命,天天酗酒,不是生產,敗光了田地。好在那個陳武心地善良,進場周濟他的哥哥,讓他們的生活沒有顯得太過拮据。」
聽完秦拾言的講述,霜非晚點點頭,道:「有這樣一個弟弟,倒是他的福氣。」
「昨天我去了南城,打聽了一下,情況基本和王小六講的差不多。不過,我還打聽到一件事情,鄰居們說,這個陳水喝醉了酒,喜歡打老婆。而他們對金娘倒是讚不絕口,說她賢惠能幹,人也漂亮,待人也好,幾乎沒有一句壞話。」秦拾言站起身,道,「而且都說那陳水五大三粗,根本配不上金娘。」
「一個這麼好的女人怎麼會嫁給陳水這種人?」霜非晚想不明白,她是寧可終身不嫁,也絕不會嫁這樣一個人的。
「聽說,金娘家欠陳家的錢,所以把女兒抵押給他了。」秦拾言歎氣,這個世上總是如此多無奈的事情。
「聽說那個陳武,酒肆管理地很好,待人也很和善,風評很好。」秦拾言繼續說道。
「聽你這麼一說,倒覺得,這個陳武和金娘很相配啊。」霜非晚腦中靈光突顯。
「我和你想的一樣。」秦拾言笑起來,我還問過王小六,原來金娘和陳武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很好。但是陳武的父母嫌棄金娘的出身,讓她嫁給了陳水,為了這件事情,金娘和陳武曾經私奔過。」這可是王小六從陳武一個遠房親戚那裡打聽出來的。
「原來真的是一對啊?」難怪,上次替陳水收屍的時候,看到他們叔嫂,她就感覺有些奇怪。他們的關係看上去,好過一般叔嫂。
現在似乎有很多疑點,霜非晚看看秦拾言,問:「對了,接下去,你打算怎麼辦?」
「有懷疑的人,但是,沒有證據。」秦拾言搖搖頭。
「你懷疑……金娘和陳武?」霜非晚看出他的心思。
「那天我看他們兩個來認屍,當時屍體蓋得嚴嚴實實的,他們兩個看都沒看,撲上去就哭,好像認定那個就是陳水的屍體一樣。」
「這就不對了,當時金娘只說陳水是失蹤而已,一般這樣的情況去認屍的人都會仔細看看屍體,再做定奪吧?」霜非晚也回憶起當時的情景,然後恍然道,「我明白了,上次你讓我再仔細查看屍體,是為了讓他們可以確認屍體的身份,又不揭穿他們。當時你就懷疑他們了?」
「是啊,不過我怕打草驚蛇。」秦拾言點頭,道,「你能查出陳水中的是什麼毒嗎?」
霜非晚想了想,道「從他的中毒狀況看,應該是砒霜。而且,砒霜是最容易買到的毒藥,可以用來老鼠。」
「嗯,那就從藥源查起吧。」
「好!」
「大人,有人看了榜文,來報名當衙役。」兩人正說話,卻見一個衙役來報。
「這麼快就有人來了?」秦拾言有些訝異,榜文貼出去,也就頂多一個多時辰而已。
霜非晚輕笑道:「沒想到我們一談,竟然過了一個多時辰了。」平時的她,似乎從來沒有如此健談過,就算和朦兒是好姐妹,也不曾一口氣說過那麼多話,聊過那麼長時間。
這個叫秦拾言的人,原本以為他只是個書獃子而已,沒想到似乎真有些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