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落煙和滕家大少爺感情好,這全府的人都知道。可是,畢竟現在滕鞥琪娶了妻,這晚上,難道也不知道避嫌嗎?
不過話說回來,蕭落煙對大少奶奶的關心,幾乎到了備至的地步。就說上次繡圖那件事情,他不但陪著朦兒三天三夜沒睡,而且還在忙完裝貨之類的事情後,還親自到琪園門口等待通知她用膳的事情。這似乎已經超越了下人對主子的關心,更何況,在滕家人眼中,蕭落煙從來都不是下人。
顏紫滿腹疑慮回了燕子塢,蕭落煙也是一路沉吟。
這幾日滕鞥琪的病情反覆,自朦兒遇火災一嚇以後,原本有些起色的病情居然愈發沉痾起來。一開始,孫清則以為是他受了驚嚇,過一陣就就無事了。可是這事都過去了快十天,他的病卻還是如此,咳嗽,氣喘,較之之前的次數愈發多了。
這才讓府中的人擔憂起來,孫清則曾說,滕鞥琪的病與他的心情極有關係。如今看來,他怕是有鬱結在心,難以解開。
依照蕭落煙對滕鞥琪多年的瞭解,他猜測他的鬱結,一定是和那次火災有著莫大的關係。因此,今夜,他找了一個比較涼爽的時候到琪園,一探究竟。多年摯友的病也牽動著他的心,這個時候,心態平靜一些,容易談些心事。
不過,真巧,居然會在這迴廊之上遇到行色匆匆的三夫人,而她開口第一句話便是問他為何行色匆匆,如此問法,似乎是在掩飾什麼。
據他所知,沿著琪園外的迴廊往後走,正是滕府的側門。那麼三夫人,是剛從外面回來嗎?
蕭落煙歎口氣,算了,這事也輪不到他來管,現在當務之急是要知道鞥琪心中是怎麼想的。
剛進琪園的門,便看到香蓮正追著貓貓滿地跑,最後沒了法子,大叫著:「大少奶奶救命啊……」便見房內走出一個笑意盈盈的女子,過去,只蹲下身子看著貓貓,然後玉手輕輕一抱便將它摟在了懷中。
香蓮歎口氣,無奈地道:「大少奶奶,還是你對它有辦法,我就是制不住它。」
朦兒笑瞇瞇地抱著貓貓,順了順它的毛,道:「其實貓貓很聽話的。」
「它聽話,就只對大少奶奶一個人!」香蓮嘟嘟嘴。朦兒嫁進滕家已經一個月了,琪園上下早對她沒了戒心,丫頭小廝們打心眼裡喜歡她做他們的主子了。
見到這一幕,蕭落煙不由失笑。這個小女子,總是能有讓人捧腹一笑的能力,若是天天和她在一起,怕也是樂事一件啊。
心,忽然劇烈地一跳。笑容從他臉上落下。他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呢?朋友妻,不可欺啊。
當下,蕭落煙整整心情,輕咳了一聲,擾了滿園的嬉鬧氣氛。
「蕭管家?」朦兒驚訝地抬起頭,懷裡的貓貓也立刻昂起了頭。這一次,蕭落煙幾乎確定,它對他,有敵意。
「蕭管家,有什麼事嗎?」朦兒捋一下貓貓的毛,安撫它,然後抬頭問蕭落煙。
「我來看看大少爺。」蕭落煙恭敬又生疏地回答,將兩人的距離生生拉遠了。
朦兒只覺得蕭落煙有些怪,不過也沒介意,隨口道:「大少爺在屋裡呢,剛剛我還跟他講揚州的趣事來著……」
話沒說完,蕭落煙便閃身進了屋內。再多對著她一刻,他也許就會失控。
「落煙,你來了?」聽完揚州趣事的滕鞥琪看起來氣色不錯,見到蕭落煙,主動打了招呼。
蕭落煙不語,只走到床榻前,坐下,然後定定地看著他。
「有什麼事嗎?」滕鞥琪有些奇怪蕭落煙的態度。
蕭落煙開了口,語氣有些責怪:「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吧?」
「怎麼?」滕鞥琪挑了一下他極致好看的眉,很是不解。
「孫太醫說你有鬱結在心,你是不是該告訴我你心中到底有什麼想不開的?」蕭落煙沉著臉,看著他,「本來我以為你是因為大少奶奶的那次火災而受了驚嚇,可是已經這麼久了,你嚇也該嚇夠吧?如果因為這麼點事你要想那麼久,那就不是我認識的滕鞥琪了。」後面滕鞥琪三個字,蕭落煙咬得格外清晰。
滕鞥琪知道,蕭落煙是在提醒他,他們多年的情誼,此刻的他,正是以朋友的身份來和他交談,而不是滕家的下人。
想到這裡,滕鞥琪長長歎口氣,問道:「落煙,你覺得海棠怎麼樣?」
「嗯?」蕭落煙一愣,不知道他是何意。
「能對我說實話嗎?」滕鞥琪的目光很是懇切。
蕭落煙眼神忽然悠遠,緩緩地道:「大少奶奶純真善良,待人以誠,又沒架子,是個很好的……主子!」
「主子?」滕鞥琪盯著蕭落煙,端睨著,似乎在想些什麼,隨即淡笑道,「落煙,我若是有什麼不測,你可以幫我照顧她嗎?」
蕭落煙聞聽,「霍」地一聲從凳子上跳了起來,道:「滕鞥琪,你說什麼胡話,你哪有什麼不測?我比你年長,要死也是我先死才對,你給留著你的命,記得到我墳前來上幾年香!」
滕鞥琪笑著罷罷手,安撫蕭落煙的情緒道:「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我上有嚴父慈母,中有賢妻摯友,雖不能為滕家後續香煙,但是只要找到我弟弟鞥楚,滕家應該也不會無後。生前之事,我了無牽掛,只是海棠她不通人情世故,我怕我走了以後,她在家中沒人撐腰,到時必會受人欺負,你是我最信任的摯友,把她托付給你,我當無憾了。」
「滕鞥琪,你說的這是什麼屁話!」蕭落煙拍著床沿,滿臉的怒氣,「太醫都沒說你得的是絕症,你自己就先放棄了,當年鬥志昂揚,叱詫商場談笑風生的滕鞥琪去哪裡了?就因為這區區的小病你就倒下了嗎?告訴你,你的妻子你自己照顧,我不會接手的!」
「難道你對海棠,沒有一絲心動嗎?」滕鞥琪忽然冒出一句話來,讓蕭落煙忽然噤聲。
「你心動了,是不是?」滕鞥琪逼問,「你對她的照顧已經超出了一個下人對主子該有的程度。」
蕭落煙盯著滕鞥琪,許久,一咬牙,臉一沉,道:「不錯,我確實沒有把大少奶奶當一個普通的主子!」
滕鞥琪沒想到蕭落煙會回答得那麼爽快,這次換他一愣。
「不過,也不是你想的那種感情!」蕭落煙回答得快,轉變也快,「我去迎親的時候,路過山東境內,途中遇了山匪,滕家全部迎親的人都被擄劫上了他們的山寨中。」
「無奈之下,我假意他們抓獲,晚上趁山匪熟睡之際救出了大少奶奶,而未脫險境的大少奶奶卻跟我說,讓我一定要救其他人。在這樣的危難時刻,還能想到別人的安危,需要何等的勇氣和胸懷?所以我,敬重大少奶奶的品德,對她的態度,自然就與其他主子有了差別。可是本意上來講,我還是只把她當作主子而已!」
滕鞥琪看著蕭落煙闡述的當初的事情,眼中若有所思:「你真的……對海棠除了主僕之誼外就沒了別的情感嗎?」
「自然沒有!」蕭落煙的眼中閃過一絲堅定,隨即語氣緩了緩道,「退一步說,就算我對大少奶奶真有非分之想,我也絕不會與她在一起。」
「我與她有主僕的名分,你是我摯友,奪摯友之妻,你難道想讓我被天下悠悠之口所唾棄?你這不是害我嗎?」
「這……」滕鞥琪有些遲疑。
蕭落煙見滕鞥琪的神情,再加了把火:「再說了,誰都看得出來,大少奶奶一門心思都在你身上,他人再有什麼風吹草動她也不會察覺,不信,你叫她進來自己問她。」
「哎,這就不必了,我不想驚擾她。」滕鞥琪連忙擺動無力的手阻止。
「放心,我知道分寸!」蕭落煙拍拍他的手,走到門外對朦兒道,「大少奶奶,勞煩進來一下,大少爺有點事情要問你。」
「我?」朦兒指指自己的鼻子,一臉訝異。
蕭落煙點點頭,臉色極致溫和。
如果不能得到,那麼就讓他守護著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