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碎 招搖的愛情光陰 難預料(一)
    黑暗,黑暗,那是無邊的黑暗。

    頭很疼。像是要炸裂似的疼痛。眼前,是一片無來由的黑暗,橫亙在眼前,像是一望無際的傷。雙足,是陷在泥潭的無力,任是如何掙扎也逃脫不了的劫數。一片片,一點點,竟是拼湊出了一份曾經。

    在這茫茫的世上,我該是愛你的。那麼愛那麼愛,可是,為什麼那麼痛呢?

    耳畔,還迴盪在著愛人的聲音。他細細呢喃著,像是說著什麼綿軟而好聽的悄悄話。她看到他的面容,俊朗而挺拔。他還穿著他心愛的戎裝,那高筒的皮靴,是齊齊地切到了膝上。那樣的一絲不苟與固守陳規。她始終是看不透的,他這樣一個人。

    朦朧中,好似誰的聲音茫茫地響起,帶著焦灼的關心。她奮力地張開眼睛,便看到了裴詠竹關切的臉。

    「嫂子,你總算醒了!」裴詠竹有些激動地說,忙喚了身旁的約翰神父,「神父,我嫂子醒了!」

    約翰神父不慌不忙地走過去,撫了撫杜若的額頭。

    「謝天謝地,這燒總算是退了!」他說了句,然後看著杜若,「夫人,我再給您量量體溫。」他拿了一個溫度計出來,讓杜若口含了。

    杜若順從地將那溫度計含在口中。身旁的裴詠竹守在她的身邊,眼眶是微紅的。

    「嫂子,您可嚇死我了!王媽說你暈倒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裴詠竹抽噎著說。

    杜若看著裴詠竹,眼眶也泛了紅。伸出手緊緊地抓住裴詠竹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嫂子,別哭,別哭……」裴詠竹說著去擦杜若的臉,可是眼淚卻也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

    身旁的約翰神父和眾下人看了,皆是一陣傷懷。

    「夫人,小姐,主會保佑裴少的!」約翰神父說著在胸前畫了十字。

    杜若的心中一陣抽痛,再也控制不住地抽噎起來。裴詠竹緊緊地攥著她的手,也只是一味地哭。

    約翰神父在一旁勸慰道:「夫人,您現在有孕在身,可不能這樣傷感!」他說了句,這讓正在慟哭的杜若倒是一驚。

    「我……懷孕了?!」她說著,嘴中的溫度計滑下來掉在枕頭上,約翰神父忙過去撿了。

    他看了一眼溫度計,抬起頭來:「夫人,現在您的體溫正常的。」他說著,然後頓了頓,「您懷孕,已經兩個月了。但現在您的身體是很虛弱的,為了您腹中的孩子,還請您不要太過悲傷!」

    約翰的神父的話輕輕地傳來,可是聽在她的耳中卻是那樣的生動與沉重。

    她竟是懷孕了,懷著那個最愛的男人的孩子!

    ……

    「小東西……給我一個孩子吧。」他埋在她的頸彎裡說。

    ……

    那個時候,他的聲音是充滿著磁性的魅惑。她沉浸在他帶來的歡愉中不能自拔,連帶著身心,都在這個男人的身下開成了一多嬌艷的花。

    她是為他而綻放的,有那麼一瞬間,她竟是覺得自己的出生便是為了來這世上見到他。

    手不住得撫向自己的小腹。是止不住的顫抖啊!心,竟是微微地痛了。這個孩子,他的孩子,在她的腹中。就彷彿身處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又看到了光明的天。手心裡,儘是那孩子帶來的激動與感動。雖然還懷著濃重的憂愁,可是,為了這個孩子,他們的孩子,她該是堅強的!

    「我知道。」她默默地說出這句話,語氣中有些許哽咽。「為了這個孩子,我一定要堅強地等著他回來!他答應過我,他會回來!」

    初秋的天總是難捱的。明明已經過了炎熱的夏,可依舊是艷陽高照的一片天。

    這日。

    杜若早早吃了早飯在府中的花園散步。老遠的,便看到裴詠竹拉著柳妹和蘭妹一溜煙地跑過來。

    「嫂子,嫂子……」裴詠竹氣喘吁吁地跑過來,連帶著那同來的柳妹與蘭妹也是一陣喘息。

    裴澤塵出事後的日子,多虧了裴家姊妹的照顧,杜若才能暫時從對裴澤塵的關心中緩過神來。

    「怎麼了」她看著面帶驚喜的三人,有些不明就裡。

    「嫂子,天大的好消息,哥哥醒過來了!」裴詠竹當先地說。杜若聽在耳中竟是一愣。

    「嫂子,今日新出的號外,哥哥於昨日清醒過來了!」裴詠竹又說了句,看著杜若臉上現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沒有聽錯吧?面前的女子說,裴澤塵……清醒過來了!

    她的心泛起了一層激動的花,好一會兒都沒能反應過來。

    自那日從廣播中得知裴澤塵生死不明到現在,已經足足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關注他的報紙都說裴澤塵腦部中彈,醒過來的幾率是很小的。可是誰知……

    眼中,不由得泛出了星星點點的淚光。那淚從眼眶流下來,勢不可擋地肆意奔馳。心中,那激動與欣慰交替著,就連自己,也覺不出那心中的味道了。

    她,竟是喜極而泣起來。

    「嫂子,這是好事,你莫哭!「柳妹說著走過來摟住杜若,細細地哄著。

    「是啊,這是大喜的事,哥哥這次死裡逃生,這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怎麼哭了?」身旁的蘭妹也是勸。

    可是勸歸勸,幾個人見了杜若哭著,竟也是壓抑不住心頭的激動,一個個流出了眼淚。到了後來,還是裴詠竹製止了她們。

    「你們別惹嫂子哭,她是有身子的人!」她拉開柳妹和蘭妹。柳妹和蘭妹似乎也覺得這樣哭起來對杜若的身體不好,也就抹著眼淚硬是壓住了心頭的傷懷。

    還是裴詠竹,看著杜若這樣多愁善感倒是不好,便拉著她進了閣樓。

    「走,嫂子,我給你去看哥哥的照片。」她這樣說道。

    一行人走進閣樓。大廳中的下人正在打掃,裴詠竹遣了他們,只留下王媽去倒了茶水過來。

    柳妹是最後到的,她方才去車上取了那採訪裴澤塵的報道過來。方才得知裴澤塵醒過來的時候,她們因為一心想著來告訴杜若,倒是將那報紙給落下了。如今拿來了報紙,柳妹伸手遞給了杜若,然後坐在沙發上,笑嘻嘻地說。

    「還有個好消息的。」她一臉神秘地望著眾人,「那雇兇殺人的朱現安現在已經被軍政府給就地正法了!」

    此言一出,倒是惹得眾人一陣歡呼。杜若心中也是高興,但是因為擔心裴澤塵,便逕自地看起報來。

    那報道上寫著裴澤塵自受襲後就一直處於深度昏迷,治療他的主治醫生雖是取出了那嵌在他眉骨中的子彈,可終是因為腦部受創而使他昏迷至今。

    自裴澤塵受傷後,杜若便一味地關注於他傷情。甚至到了茶飯不思的地步。她本是想要南下陪著他的,可是終是因為約翰神父的告誡而極力克制了自己的想法。約翰神父說,她的身體太過虛弱,若是經受長途勞頓,恐怕會對胎兒有所不利。所以,這些日子,每一天她都在這與他相隔的地方深深祈禱,期望他能盡快恢復。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似乎是上天聽到了她虔誠的禱告,終於讓他在一個月後清醒了過來。

    她望著那報上附著的小幅照片。裴澤塵穿著病號服微笑著對著身旁來慰問的人問好。她看到他的臉,那張如今看來消瘦異常的臉。他的頭上正裹著厚實的紗布,雖然努力地保持著微笑可是仍舊極度虛弱的模樣。心,不住地疼了,仿若這個人有著奇怪的魔力,總是可以牽動起別人的情緒似的。讓旁人因為他的一顰一蹙而變得五光十色,色彩斑斕。

    她被這幅照片深深地感動了,淚水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身旁的裴詠竹看到她這幅模樣,連帶著柳妹與蘭妹,皆是動容地偷偷抹起眼淚來。

    窗外,晴空萬里的天被那艷陽照著,又是一副明麗絢爛的模樣,沉溺與現下的時代與過往,終讓人捨不得移開眼目。

    也許,這天終是放出了它原本的光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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