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澤塵從門外走進來,看到床上抱膝而坐的杜若,眼中透出陰婺的神情。
「怎麼不吃飯?」他說了句,然後回歸頭望了立在一旁的王媽。
王媽感到裴澤塵的語氣有些不好,只是攪著手指,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是我不吃的。」杜若說了句,然後直視了裴澤塵的眼睛。那雙眼睛,又變回了從前的冷漠與疏離。就像是他們的頭一次見面,帶有了太多的阻隔。
只是,她沒想到他這個時候會到這兒來。雖然,裴澤塵有時候也會到這兒來過夜,可是那也僅限於是要發洩自己情緒的時候。況且現在,他不是該在水仙那裡嗎?
心中雖有著萬般的疑問,可是終究要做出一種無所謂的姿態。她撇開眼睛,然後看向窗外。
「裴少不是還有正事要忙?恕杜若不遠送了。」她說出這樣一句話。他的眉宇間立馬的就現出了將要爆發的怒容。
「宋杜若!」他咬了牙說道。在她的面前,他總是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
窗外的風順著明淨的窗子吹進來,浮動著她的頭髮。空氣中開始充盈著無數的香氣,在這個明媚的季節。所有的植物都是枝繁葉茂的。
窗子邊的白楊晃著鍍金似的葉子,搖曳在那風中。天空是一片澄澈的瓦藍。像是一泓毫無雜質的湖。蕩漾著的,卻是當下的心緒。
有鳥兒啾啾的叫聲飄蕩在窗外,好聽的叫聲,就是一串串金色的鈴鐺。交織在一起,共同組成了當下璀璨的天。
裴澤塵摒退了王媽,然後邁了步子走到床邊,俯下身子看著這杜若。
她果真是消瘦了不少、少女美好的輪廓似乎也隨著這一次的消瘦而漸漸消逝了。她的臉上,此刻已經慢慢爬上了成熟的風韻。而這種風韻,卻正恰恰隨著她的身體,像棵籐蔓似的不斷生長著,然後注入了諸多的美麗。
不可否認,她的確是變得更加俊俏了。
杜若本是在看著窗外的,可是裴澤塵的臉卻猝然地湊到她的面前,讓她再不能忽略他的存在。
臉一陣火燒似的燙。因了他這樣近的距離。那近在咫尺的距離,甚至還可以看到他微微翕和的眼睫。於是側過臉去不再看他,小心翼翼地掩飾著因為他突然舉動而帶給她的小小悸動。
自己,竟是在渴望著什麼。是他的愛嗎?
她紅了一張臉,挪開了二人之間的距離。裴澤塵卻在這時哈哈地笑了。
「原來,你不吃飯就是為了這個!」他冷漠的語氣從天而降,帶著猝不及防的速度。
她輕咬了下唇看他,有些不明就裡。
「宋杜若,你該好好吃飯的。莫要為了吸引我的注意而故意厭食。你在後悔?」他挑了眉毛,滿臉儘是挑釁的表情。
她不置可否,只是瞥開了自己的眼睛。
她是不敢看他的,為他眼中那莫名升騰而來的情愫。心中,好似有太多的東西在奔流不休。為這猝不及防的溫柔或是什麼。她怕自己再一次的淪陷,深深的。在他帶來的愛中,漸次起伏。
裴澤塵似乎是有些預料到她的表情。微微牽動了嘴角。好看的笑就這樣漾起來,像是水面上旖旎起的層層漣漪。
「你在怕什麼?宋杜若,你該與我理論的,我將你封閉起來那樣久,你不該像這樣安靜!」他歎了口氣坐在她的身邊,抬手脫掉了自己的軍帽。
夏季明媚的陽光像是長了毛茸茸的觸角,出其不意地散在這有些空闊的房間中。也照在她的臉上,現出一片皎潔的白。
裴澤塵轉過頭看她,她潔白的小臉就橫在他的面前。被這外間的陽光一照,似是呈現出了恍若透明的姿態。
杜若微微蹙了蹙眉頭。只是一味地低著頭,透出幾分好笑的倔強。
裴澤塵頓了頓神色,嗤笑了起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開口:「下午我就要南下了。」他說了一句,然後蹙了眉頭。「你知道支持朱現安的那群外國人定是不會輕易罷手的,無論為了濟軍或是我自己,我都要南下。」
她的心中突地冒出一個個不好的念頭,回過頭望著他,好一會兒才問出一句話來:「南下?你去做什麼?」
「自是參加會議。」他說了句,然後抿了嘴角,「我這一去……也不知會不會回來,總想著臨走時來見你一面。」
她的心立馬地緊張了起來,不為別的,只是為了眼前這個人,這句話。她從未想過,有一天他來找自己僅僅只是因為分別。
「我走的這些日子,你一定要好好的。水仙在家中,你也要擔待。無論你們從前的矛盾如何,你現在必須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的!有什麼矛盾,咱們以後再說。」他說著,像是交代,又像是命令,可是她卻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別去!」她說著,眼睛中裡儘是波光瀲灩,看著他的眼,再不似從前那般的疏離。
「傻瓜,這不是玩笑,怎能因為不想去而不去呢!」裴澤塵微微笑了,彎起的嘴角也同時透著一抹悲涼。「若是我不會來……」
「別瞎說!」杜若伸出手堵住他的嘴,心中的不捨漸漸化為了一朵憂傷的雲。在這陽光明媚的早上,竟是一路蜿蜒而來。
「我等你回來!」她說著,然後補充道:「你一定要回來!你還欠我一個解釋!」
他看著她的臉。那臉上泛出的感情,是為了他而蹙起的陣陣擔憂。他的心中一陣溫暖。
「好,我答應你。無論是你要我回來,或是那個解釋。」他拉過她的手,放在掌心裡緊了緊。她的心,也隨著他這樣微小的動作而緊緊地揪在了一起。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他站起身來,望了一眼牆角的掛鐘。
那掛鐘滴滴答答地響著,像是老式而瘖啞的水車。在當下的光陰繚繞間,霍然生出了萬般殘忍的情愫。
杜若還想說什麼,但又怕說得多了,攪了他的心神。便只是看著他愈發走遠的背影。心中一陣莫名的感傷。
他,真的走了。這是他們結婚後的第一次離別。
她這樣想著,卻突聽見一陣急促的關門聲。然後裴澤塵的身影便又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小東西……」他忘情地喚了她,然後如雨點般的吻就來了。綿綿密密,癡癡纏纏。
她只是沉浸在他帶給自己的擁抱以及熱烈的愛情裡面。一寸寸升騰的,是彼此的體溫,以及這忘情的愛。
他吻著她的唇,一分一毫地佔有,不給她任何餘地的反駁與抵抗。愈發緊緊地擁著她的身體。手不住地在她涼薄的衣衫中遊走。每過一處,勢要點燃她的肌膚。
她能感受到他帶給自己的熱情,在這樣熱烈的有些華麗的夏天。那汗水的熱度與曖昧的氣息就在這不斷升騰的興奮中開始翻雲覆雨。她只能一味地承受著,想盡力辦法迎合著他愈發膨脹的愛情。然後沉淪。
他推著她一直地綿延到了床腳,方一用力,她便向著那張寬闊的大床跌去。然後他欺身而上,將她壓在了身下。
「小東西……給我一個孩子吧。」他埋在她的頸彎裡說。
那溫熱的呼吸就噴薄在她的臉上。身子竟是開始不斷地顫抖,不受控制地想要他給予更多的熱情。然後,那讓人深陷的呻吟便來了,萎靡的,帶著更多的熱烈。她終是為了他的一句話而讓自己開成了一朵最艷麗的花。在他的身下,綻放出無邊的魅惑與風情來。
窗外。那鳴叫著的知了開始繼續唱著動人的歌曲。還有那不知名的鳥兒,只是一味地叫。就彷彿這所有的世間萬物,都在一瞬的須臾與罅隙間綻放出耀人的光彩來。
有風浮動著那新換的窗簾。明黃的顏色,是自然而舒爽的味道。橫亙在這樣光彩奪目的夏季。放射出更大的美輪美奐。
一切,都變得美好與亮麗。這個世上,終是有著五光十色與色彩斑斕。
裴澤塵走後,杜若躺在床上看著外間那喧嚷的風景,終是止不住地落下淚來。一滴一滴的淚,滴落在身下的枕頭上。暈染開的,是一片燦然的花。
門外,王媽「光光」的敲門聲遠遠地傳來。她不禁地抹了臉上的淚水,起身趿了拖鞋,然後向門口走去。
方開了門,就看見王媽一臉焦急的表情。
「夫人,不好了!水仙小姐……水仙小姐她……」王媽說得斷斷續續,杜若的心倏地緊了緊。
「她怎麼了?!」杜若有些焦急地問。
王媽見杜若的臉色不好,終是頓了神色,言簡意賅地說:「水仙小姐知道少爺今日出遠門,非要鬧著一起去。我們方才在一邊攔著,她見我們不准她追少爺,便從二樓的陽台跳下去了……」
杜若怔了怔。
「那現在呢?她現在怎麼樣?!」她心中焦急。為著水仙的生命擔憂,也為著自己曾經答應過裴澤塵,一定會好好地等他回來。
「幸好水仙小姐的陽台外是一片水塘。方纔她跳下來栽在了水塘中,這才救了她的命。可是就算是這樣,她定也是吃了不少苦頭的!」王媽說著,斂了神色,「夫人,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將府中的家庭醫生請來,還有,派人去瑪利亞大教堂請約翰神父過來。他是水仙的主治醫師,咱們沒他不行!」杜若說了句,然後又有些顧慮地蹙了眉頭。
「走,我們看看水仙去。」她說。
門外,兩個衛戍還在門口筆直地立著。如同雕像般的,沒有絲毫生氣。看見杜若跟著王媽出門,只是問了聲好。
「我去看看水仙,並不出街,你們不用跟來了。」杜若朝著那兩個年輕的衛戍說了句。
兩個衛戍面面相覷,卻絲毫沒有將杜若的話放在耳中,只是一味地隨在她的身後。
王媽回頭望了那兩個年輕的衛戍,有些擔憂地歎出一口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