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知道的。裴澤塵對她的私心與愛戀。也許,從一開始他束縛她的自由,就只是不想失去她。
兩個衛戍很自覺地,在杜若走進水仙房間的時候停住了腳步。杜若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像個沒事人似的進到了房間。腦海中卻突地鑽出那時他的話語。
……
「小東西,不要怨我。我說過這是你自找的!「他懲罰性地咬了她的唇。
那唇上是他狠心留下的痛楚,帶著猝不及防的懲戒。
那天,看來他真的生氣了。
「我會一直地限制你的自由。從現在開始,到我回來,甚至是一輩子!」他在她的耳畔這樣說著,綿軟的呼吸就吹在她的耳蝸。一陣戰慄的酥癢。
「並且,我明確的告訴你,以後我會不會給水仙一個名分,那還要看你的表現!」他支起手臂望著她被激情熏得紅撲撲的臉,然後在她的眉心落下了一個最私心的吻。那樣私心的溫度。像是點燃的層次分明的火,一簇簇的,勢要將她燃燒殆盡。
她終是在她的面前妥協了下來,望著他,眼神柔軟。
這,是她所愛的男人的。
……
水仙的房中,一個隨身侍候的丫鬟佇立在水仙的床邊,看見杜若進來,先是怔了怔。
「夫人……」她才說出話來,便被杜若生生打斷了。
「水仙小姐現在情況怎樣?」她問道。
那丫鬟有些忸怩,但還是低下頭認真地回答了。
「方纔叫家庭醫生看過,醫生說已經沒有大礙。現在就只是修養。水仙小姐大病初癒,身子還很虛弱,這次跳下了湖,又驚又險,恐怕是會落下病根了……」
杜若聽著那丫鬟的話,回頭看了躺在床上的水仙。
水仙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樣子看起來孱弱而楚楚可憐。她的臉色如今是粹白的,就像是天空黯淡的讓人心悸的月。
這本是個熱火朝天的夏季。卻因為水仙的落水而倏然地降下了溫度。沒有絲毫預兆的,就這樣將人陷在了冰冷的沼澤。渾身上下,通體的儘是濕膩。
杜若看著這樣不堪一擊的水仙,心中徒生出一陣空落落的感覺。這是什麼樣的感覺。竟是如實地悲憫起眼前的這個女子來。
一會兒的功夫,虞祥便引著約翰神父來了,杜若讓開了位子,讓約翰神父查看水仙的病情。
「神父,水仙她現在如何了?」杜若立在約翰神父的旁邊,有些擔憂地問。
約翰神父搖了搖頭,站起身子說:「情況不太好。不過方才醫生已經給她注射過鎮定劑,具體情況還要等這位小姐清醒了再說。」
杜若點了點頭,便安排神父與同來的外國護士坐了。不好意思地道:「這次恐怕又要麻煩神父了。澤塵不在家,我又是一介女流……」
約翰神父笑了笑:「夫人何必這樣說,您的丈夫裴少平日與我交情頗深。這樣的小事,何足掛齒?」他頓了神色,然後有些複雜地說:「夫人,有句話我想對您說一句,不知當講不當講?」
「神父客氣了。您對我有救命之恩,有什麼您直接說便是。」
約翰神父點了點頭,道:「這位水仙小姐,平日與裴少就是曖昧不明的關係。現在住在這大帥府中,夫人真的就一點也不在意?」他說著,抬頭望了杜若有些迷惘的表情,接著說道:「愛情是自私的。夫人,若是您與裴少真心相愛,那請您一定緊緊抓住這份感情,莫讓旁人佔盡了先機啊!」
杜若咬著下唇,心中有淡淡的在意劃過。但還是抬起頭來,莞爾道:「神父的好意,杜若知道。不過我與澤塵的事,是一時半會也說不清的。若他真心憐愛水仙小姐,我自是願意接納他們。」她歎出一口氣來,心中好似堵了一塊大大的石頭,再也順不了了。
什麼時候,她竟是愛他到了這種地步?竟是甘心願意將他與別人分享!
她的嘴角劃過一絲慘淡的笑。苦澀的,像上了鮮綠的油漆。
約翰神父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默默地在胸前畫著十字。
「願主保佑你!」他看向杜若的方向,輕輕地搖了搖頭。
窗外的風溫和地吹了進來。撩撥著那鮮亮的窗簾,也撩撥著,在場所有人的心緒。
愛情。這樣美麗到炫目的東西,有著誘人的外表以及內裡。這是讓人捉摸不透的東西。永遠光鮮與美好。卻時時透著危險的氣息。一旦遇到,就此淪陷。
她轉頭望著窗外那漸漸西沉的太陽。那太陽的餘暉逐漸在這個熱鬧的季節幻化成一片曖昧的橘紅。是這樣好看的顏色。天邊有些明媚的晚霞變化出好些個漂亮的造型,就像是心目中那熟諳的愛情的模樣,永遠鬧騰不休,仿若沒有定局。
看著這樣迷人的景色,心中開始不住地擔憂著裴澤塵的南下。不知他在那邊會習慣否。這樣想著不禁入了迷,連身旁約翰神父在喚也沒有聽見。
「夫人,水仙小姐好像醒了。」約翰神父說了句,早有金髮碧眼的護士過去照看了。
杜若回過神來,也看著水仙。見她毫無生氣的睜開眼,心頭懸著的一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您還不能亂動。」那年輕的外國護士操著不太流利的中文說,將水仙坐起來的身子按下了。只是水仙一味地掙扎。
「放開我!」她說著。聲音中透著虛弱,只是那語氣卻是極其倔強的。
杜若走過去安慰:「水仙小姐,您的身子現在並不允許亂動。您好好歇著,有約翰神父在,他會給你很好的照顧……」
「誰要你們同情!」水仙打斷杜若的話,然後坐起身子,「我不相信你們所有人,你們讓我去找裴少,讓我去找裴少……」她掙扎著站起身子,卻因為太過孱弱的關係重重地向後跌去。
在場的幾個人手忙腳亂地扶住水仙,將她重新安置在了床上。她略有掙扎,可是終是因為體力不支,只能任人擺置了。
杜若走過去,眼神有些複雜地看著床上的人。她的眼睛還不停地流著淚,散開的頭髮被那汩汩流出的淚水貼在臉側,看起來嬌弱而可憐。
「水仙小姐,您的身子還沒復原。若您真想見裴少,那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去給他拍個電報如何?」杜若坐在水仙的床邊,細聲安慰。可是水仙只是一味地哭。
「你們……你們不知道,朱現安讓他南下就是想要他死……他會死的……」水仙的情緒不穩定,只是一個勁地重複這一句話。有些消瘦的臉不住地顫抖,連帶著她氣喘的身子,讓整個人好似都陷在了這個無望而沒有出口的境地。
杜若的心隨著她突如其來的話語越發地涼了,只是捉住她的肩膀,細聲安慰。
「別這樣說!他答應過我的,他會平安回來!」她的語氣堅定,好似在給水仙力量,也好似在安慰自己。
「你們不會懂的……」水仙抽噎著說,然後還要掙扎著起身。「宋杜若,你讓我去找裴少,我去將他找回來……」
「水仙小姐,您如今的身子不允許!況且裴少一定會平安的!」杜若有些固執地說。只是那臉上卻顯出或大或小地波動。
周圍的約翰神父與護士都互相地勸了。到了最後,還是約翰神父給水仙注射了鎮定劑,她才又重新安靜下來。
夜無聲地來了。在這個懵懂的有些寂寥的天。所有的一切彷彿都是一片灼人的灰,勢要將人同化的摸樣。漾在這個季節。熱烈的與冰冷的,好似就在這一瞬間融成了一個密不可分的整體。
她看著天上那一彎明晃晃的月亮,終究是無來由地歎出一口氣來。心中那一抹不安卻更加地重了。
他,應該不會出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