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碎 招搖的愛情光陰 流年駐(一)
    「你下賤!宋杜若,算我李佩君看錯了你!」李佩君咆哮著,然後揮手打了杜若一個耳光。突如其來的耳光,讓杜若一個大大的趔趄。

    「佩君,不要這樣!這是潑婦所為,一貫被我們所不齒的!」關先生從身後抱住有些瘋狂的李佩君,有些惶急地說。

    杜若抬起頭來。她看到李佩君的眼睛已經被怒火染成了通紅。這雙眼睛,像是恨到了極致。

    方纔,她只是剛剛站在這裡,便發生了這無來由的一幕。完全沒有任何準備的,就結結實實地挨下了這一巴掌。臉側,是火辣辣的疼。那疼進了心裡,與心底深刻的疼痛混為一談,再也分不出彼此了。

    她牽強地整理身子,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從眼角流出來。也許,自己在心中其實是高興這樣被李佩君打的。因為,在與崔天松交往的這些個日日夜夜,自己,其實有著深重的罪責。

    從辦公室出來已是上課時間。可是,她卻再沒了任何心思去聽那些無聊到極致的死知識。心中,只餘下深深的傷口。火辣辣的,像是無數的小蟲在不斷地撕咬。

    靜謐的校園在陽光的裝點下發著璀璨而奪目的光。那無數的光線透過變了顏色的梧桐葉子灑下來,照在人的身上,像是成色尚好的碎金子。這倒是暖洋洋的感覺。

    杜若的心中其實是極其難過的。方才在辦公室中,她任著李佩君的責罵,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心中的傷口,彷彿被撒上了細密的鹽。一寸寸的滲透,一寸寸的疼。她其實沒有注意她在說些什麼。不過,那也不關緊要了。因為那樣的話,無非是些責難與埋怨的語句。她們都是有知識的女子,那種潑婦罵街的行為畢竟被人不齒。

    好在,這樣的時間並沒有經歷太久,她便放了她回來。也許是認識到了從她的嘴裡再套不出什麼了吧。女人之間的戰爭,開始於感情,卻結束於無硝煙的對決。

    走回去的路上她一路想著心事,卻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樹下,立著的那個男子。

    「杜若……」崔天松看見杜若急匆匆地跑過來。「早上為什麼不告而別,你知道嗎,我找了你好久!」他有些埋怨地說。

    他的淺灰西服被秋風吹起邊角。頸上繫著的新式的領巾,像是真的蝴蝶一般美麗。

    她看他有些焦急的面孔,心中萬般的滋味翻湧。最後,卻再也說不出什麼,只得落荒而逃。

    崔天松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卻被她生生地掰開了。她的眼中出現前所未有的驚恐,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獸。

    「大少爺,求你……求你放過我吧,我受不起您的愛……」她掙扎著想甩開他,卻被他扯得更緊。

    「杜若,我們先不談這個,你跟我走。」他的眼中劃過一絲失落,暈起的,是不明的情緒。

    「天松——」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杜若回過頭去,立馬的,身子像是浸在了冬日的冰水中。冷了半截。

    李佩君竟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的身後,瞪著眼睛,只是一味地看著他們。

    「天松,你真的要與她在一起嗎?天松,你說過要愛我一輩子……」李佩君哭出聲來。「你的地位,你的一切,崔天松你不能沒有我!」她說著蹲下身子。秋季的太陽在她潔白的洋裝上留下白花花的一片慘淡的光影。像是如今惶恐的心。

    「佩君,你聽我解釋……」崔天松有些為難地說著,看看杜若,又看看兀自哭泣的李佩君,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杜若看著這樣的場景,不由失笑。她終是甩開了崔天松的鉗制,毅然地跑了出去。

    風從四面八方拂了過來。刮在她的臉上與身上。她的兩條粗粗的辮子被風吹得四散飛揚,她也再顧不得。只想逃離現下這樣的天。身後的溫柔繾綣或是悲歡離合,她再不想看上一眼。最初的懵懂與稚嫩的感情,便在這樣的季節,枯萎的季節,最終消失殆盡。就像那冥冥之中注定的光影,以電影膠片的形式最終定格了下來。然後被塵封,永遠的,好似黯無天日。

    一連幾天,她都是極沒有精神的。即使是潘媽來問什麼,她都是閉口不答。連帶著崔天松也是如此。他們之間,經過了這一連串的事情後,突然地就變得陌生起來。好在,崔天松這些日子因為要忙公司的事宜,沒有太多的時間回家。這就避免了,杜若與他尷尬的接觸。

    自從那件事情後,她與崔天松、李佩君的事情在學校之中被傳得沸沸揚揚。人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果不其然,經過那日崔天松來學校一鬧,學院中各色的流言蜚語便滿天飛了。這縱是是杜若再不想去理,她也沒有辦法再在新興女子大學,若無其事地待下去了。崔天松得知後合計著幫著杜若轉學,杜若沒有拒絕,便從此沒有再踏入學校半步。

    這天正是週末。杜若正在家中陪著崔天柏玩耍,家裡的下人卻突然進門通報,說是有貴客前來。杜若剛還想問是誰,便看到崔天松一臉嚴肅地從二樓下來,開了房門。

    門口。一個年過半百的中年男子似笑非笑地立著。他一身的西裝革履,臉盤方正。似乎從的他身上,可以看出大義凜然的士氣來。

    杜若的心不由地一跳。這個人,赫然便是那日在咖啡廳中見過的李佩君的父親李總長。

    「岳父……大人。」崔天松起先開了口。杜若隨著禮貌地問好。

    李總長沒說什麼,他瞪著崔天松,像是要從他的身上看出些什麼來。接著他才又轉過頭來瞧著杜若,微微抿了嘴角。

    「宋小姐,可否請你稍稍迴避片刻。李某有要事要同我未來的賢婿商議!」他的語氣冰冷。仿若這不僅僅是一個請求,更是一個命令的。

    杜若下意識地點頭。走到二樓自己房間門口的時候,她回過頭去望了樓下還呆立著的二人。她看到,李總長那雙眼睛,竟還在她的身上,彷彿寸步不離一般。不由地,一股寒氣從腳心冒了出來,然後直衝頭頂。

    不知過了多久,杜若的房門才被潘媽打開。潘媽湊進房間,看著杜若,眼神中劃過一絲擔憂。

    「宋小姐,李總長讓我上來叫你,說想請你借一步交談。」她說著懊惱地一通抱怨,「這李總長也實在不會為人,我們大少爺就算對不住李小姐,他也不能下這般重的狠手啊!你瞧瞧,這嘴角都給打出血來了!」

    杜若聽到這樣的話,心不由得「咯登」了一下。李總長,打人!她突然想到了什麼,推開潘媽,然後飛快地向樓下客廳跑去。

    客廳中。崔天松與李總長都是一臉嚴肅地正坐著。看到杜若下樓,李總長的眼睛斜睨了幾分。

    果然。她看到崔天松的嘴角有幾絲血痕。他的臉和嘴角都被打爛了。想必,這也是李總長下的狠手。

    不過,未來的岳父為了自己的寶貝女兒教訓未來的女婿,這也是符合常理。

    她定了定心神,還未說話。就看到崔天松兀自地站了起來,然後頭也不回地向二樓走去。她本有些擔憂,卻被對面沙發上李總長的聲音給硬生生地喚了回來。

    「宋小姐,李某知道宋小姐是個聰明人,想必李某今日為何而來,宋小姐也是知道。」李總長說著,拿起茶几上的茶碗,呷了一口茶,笑了笑,「李小姐曾經『巾幗不讓鬚眉』,李某人佩服,可是如今,李某不得不忠告宋小姐,佩君與天松的事,不是你可以一腳插得的!」他說得嚴厲。杜若咬著下唇,聽著他說下去。

    原來,崔天松的公司如今危在旦夕。要救活崔氏企業,就必定要動用大量的資金與打通各樣的關係。這些事情對於鄉紳出身的崔家是極其困難的。可是,幸好有李總長這樣的軍政府的財政司總長在此,才可以幫助崔氏企業重振雄風。不過,如今的崔天松卻已經對自己的女兒有了異心。當下的社會,人總是要為自己的利益考慮。李總長表示,若是崔天松繼續對她宋杜若執迷不悟,他便不會繼續資助崔天松。反之,若是崔天松可以全心全意對自己的女兒,他還會考慮不計前嫌地幫助崔氏企業。

    李總長笑了笑,看著杜若。

    「我想宋小姐是個聰明人的,這裡面的利益關係你不可能不明白。如今的天松對你只不過是一時新鮮,更何況,你之於他,絕不會令他得到絲毫好處!」他的眼神閃過一絲陰婺,表情依舊是似笑非笑,「再者,天松可是我首先認定的賢婿,我可以讓他從政,給他一輩子的富貴榮華!」

    這些話,像一根根針刺般地插在杜若的心口。那心口是淌著血的,一滴滴的血,順著心臟,直至流遍全身。她不自覺地咬了下唇。潔白的牙齒在唇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她也像毫不知曉一般。

    「至於宋小姐……」李總長突然笑了,「若是宋小姐不介意,您離開崔家後,一切吃住經費都將由我李某人負責。」

    杜若蹙著眉頭。她的臉上是悵然的表情,無名的,騰起陣陣悲傷。

    自己,是要離開了啊。

    她終是點了點頭。在現實的面前,一個女子,總是那般的卑微與無力。也許,如她這般的女子確也只能依附於旁人而活了吧。不過,若是離開是對於她與他最好的選擇,她是寧願放棄一切,遠走高飛的。

    李總長看到杜若點頭,心下清明。

    「那好,既然宋小姐沒有什麼異議,李某將盡快著手辦理這件事情。」他說著,然後站起身來,「至於宋小姐轉學的事宜,我想明日就可以辦好。今日多有打攪,那麼李某就此告辭了。」他說著禮貌地笑了。

    李總長走後,杜若疲累地跌坐在沙發上。滿臉,儘是無邊複雜的情緒。

    陽光細密的透過窗子灑進整個大大的房間。門外的閣樓磚牆,那大片的爬山虎爬滿了整個牆壁。像是綠色的海洋。一陣風過。波瀾起伏的樣子甚是壯闊。

    還有那鵝卵石鋪就的庭院小徑。密密麻麻的鵝卵石,像是一個個未知的秘密似的,留守在這個繁華的俗世。守住了自己的身軀,卻總被人磨去了尖銳的稜角。

    亦有那大片的花圃與植物。滿園花香,裊裊娜娜。一陣風吹過,那些個好看的植物競相地發出細碎的摩挲之聲,像是西洋的架子鼓。

    她抬頭望了一眼似是隱在陰影中的崔天松的房間,一滴清淚終是忍不住,靜靜滑落。清冽的淚,似是終於融入了血液,再嘗不出任何的鹹澀。餘下的,終是滿口濃醇的腥甜。

    她知道他們終是回不去了。

    她,終是要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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