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碎 綿長的過往人生 連心結(二)
    杜若敲了敲崔天松的房門。

    那房門本是虛掩著的,透過門縫,她可以隱約地看見那細小的迸射出的檯燈的亮光。

    她的心無來由地緊了緊,為了今日她犯下的那個出其不意的錯誤。

    下午看完電影的時候,她本就應該拉著高曉梅回學校的。卻經不住高曉梅的誘惑,結伴得逛起街來。以至於忘了時間。

    她知道崔天松生氣的很大一個原因其實是因為擔心她。他是那麼溫柔的一個人,在他的面前,她總感覺到自慚形穢。

    「大少爺!」她又敲了幾下門。可是房間裡,卻仍舊沒有多大的動靜。正待她想推門而入的時候,面前的門卻出乎意料地被人拉開了。

    崔天松就站在門裡,有些責備地望著她。他的眼睛因為反光的原因只能看到閃爍在裡面的波光。如泓,清澈。

    她的心,不由得漏跳了幾拍。

    「大少爺,我……我……」她因為崔天松突如其來的動作而驚得一時無法言語,只能狼狽地低下頭,兀自地想找出話題。

    「杜若,你太令我失望了!」崔天松說完這幾句,轉身進了房門。

    房間裡,僅有寫字檯上的檯燈還兀自地亮著,在這有些空曠的房間,倒顯得尤為突兀起來。

    崔天松逕自地走到寫字檯前的籐椅,坐下,這才扭過頭來看向跟著自己進門的杜若。

    「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一個女孩子竟然私自出入那種場合!」崔天松有些生氣地說。他放在寫字檯上的手緊緊地握住,好像在努力想抓住什麼,又好像不是。

    杜若有些委屈地看他,眼中盈了些淚光。

    「大少爺,我沒自己去,我是跟同學去的。我們只在一起看電影,然後逛街……」她想解釋什麼,卻在這時被崔天松打斷。

    「宋杜若!你現在倒會狡辯了!」崔天松冷冷地笑了笑,「看來,連你也變了。」他有些失神地說,眼中透出幾絲傷感。

    「我……我……大少爺,是我不對……」杜若低著頭,不再看崔天松透著責備的眼。

    興許是因為明知自己理虧的緣故,她也並不想解釋什麼。低著頭,等著崔天松的訓斥。

    可是誰知,崔天松只是歎出一口氣後,便揚了揚手。

    「罷了罷了,你們我是真的管不了了!這個世界真是亂套了!」他說著,然後揉了揉額頭,露出一絲疲憊。

    最近,他是休息不好的。這,杜若知道。

    她還記得他與李佩君的爭執。因了那次的隔閡,他們之間直到現在,還像橫亙了一條深深的鴻溝。彷彿,這條裂縫的存在,已經沒有了多少可以挽回的境地。

    她突然想起古時的一句話來,「道不同不相為謀」,雖說的狀況不同,可是這其中的理兒卻是相似異常。這不覺得讓她的心一陣閃爍,難道崔天松與李佩君就這麼完了?

    「大少爺,對不住。」她小聲地道歉,希望可以平復崔天松的心情。可是崔天松卻像是座雕塑一樣,一動不動。

    好半晌,杜若正在思考如何才能讓崔天松消氣的時候,誰知崔天松卻突然開口。

    「若是想看電影,可以跟我說,我會帶你去。」他說著,然後拉起杜若的手,抬頭望她,「你知道,今天得知你突然失蹤,我一時都不知怎麼好了。」他的眼中閃出一陣波光,看著杜若,有些動情。

    杜若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手,臉色紅了紅。

    「我知道,大少……」這一個「爺」字還沒說完,二人便被潘媽一陣叫喊聲驚起。當下便被嚇了結結實實的一跳。

    這時候潘媽氣喘吁吁地開了房門,看見崔天松,連連地揮手。

    「潘媽,到底是什麼事,怎麼如此大驚小怪?!」崔天松皺了皺眉頭,有些責備地說。

    杜若站在一旁,也是一臉好奇地看著潘媽。這才聽得潘媽有些慌張地說。

    「大少爺,不好了!方才胡管家來電話,說崔家與洋人合作的酒釀生意出了問題,現在讓少爺您趕緊過去!」潘媽說得有些焦急。崔天松聽到後,臉色亦是變了又變。杜若對於生意場上的事並不甚瞭解,可是看到崔天松的表情,也能猜得出如今出的事,必定是非同小可。

    當下崔天松便拿了西服外套,急急慌慌地衝了出去。杜若看著他的背影,心中的擔心更是加重了幾分。

    寫字檯上,那盞不大的但卻雕琢精美的西洋檯燈放射著有些慘白的光,照著這空曠的屋子,顯現出幾分蕭索。檯燈下,一塊銀質的懷表安靜地被放置著。燈光打下來的時候,正反射在懷表上,現出一絲珵亮的光。

    7:35。

    杜若看了那指針,不覺得蹙起了眉頭。

    這一夜,崔天松並未回家。杜若早晨起床的時候,只看到睡得一臉惺忪的崔天柏由潘媽伺候著下來吃早點,卻沒看到一絲一毫的崔天松的身影。心中,當下一陣不安。崔天松並不是喜歡留宿在外的人,除非他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心中不由得擔心起昨日潘媽所說的,似乎是崔家與洋人的合作,出了什麼問題。

    崔天柏一臉迷糊地坐在桌旁,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像是蜻蜓點水一般。杜若看了有些好笑,不經意間便沖淡了心中對於崔天松的幾分焦慮與忐忑。

    「二少爺,二少爺?」杜若撫了撫崔天柏的頭,喚著他。

    崔天柏抬起頭,看見是杜若,微微笑了笑。

    「姐姐,我困。」他說著,然後整個身子便仰躺在了身後的椅子上。

    「哎呦,二少爺,你可不能這麼睡了!你看太陽都曬屁股了,不能睡了知道不?一會兒遲到了被先生罵,可有你好受的!」潘媽連哄帶威脅地說,希望可以叫醒崔天柏。

    可是崔天柏卻像是故意抬槓似的,並不領情,一味地睡下去。

    好不容易把這小孩子弄醒,混亂餵了些飯食。杜若這才領著崔天柏上了去往學校的車。

    一路無話。

    第一節上的是外文課。李佩君在講台上拿著教鞭讓下面的同學一個個輪流讀單詞。挨到杜若的時候杜若站起身,看著黑板上那曲裡拐彎的洋文,一時間不知怎樣讀才好,窘得一張小臉通紅。

    下課的時候。杜若趴在桌子上正在愣神。一個剪了短髮的女同學跑過來,說密斯李有找。杜若心下奇怪李佩君找自己作何。也沒多想,便隨了那個女同學,去了辦公室。

    辦公室裡,李佩君正在與鄰桌的關先生說著話,看見杜若進來,愣了愣。

    關先生的表情有些奇怪,看見杜若進來有些似笑非笑的,但終究也沒說什麼,站起身子便走了出去。

    待到門被關上。李佩君才站起身子招呼杜若隨便坐。

    「密斯李,您找我來是有事?」杜若問她,看著她的眼睛。

    李佩君在杜若的身旁坐下,看著杜若,表情有些複雜。

    「杜若,你最近的學習,倒是不甚用心!」她說了句,然後陷入一陣沉默。

    杜若點了點頭,表示同意。臉上現出多少羞愧之色。畢竟自己來省城學習的初衷便是為了掌握知識改變命運,可是如今,自己又幹了些什麼呢?她不禁有些檢討起自己的行為來。

    正想著,卻突然聽到一旁本是沉默著的李佩君開口。

    「杜若,你的事,我已經派人查過。你……沒想到你竟是天松的四娘!」她說著,露出驚訝的神色。

    杜若的心沉了沉。抬起頭,面對著李佩君。

    她早就想過這件事情敗露的後果。既然她能得知她不是崔天松的遠親,那就一定有能力知道,她在平青鎮的所有事情。

    「你不驚訝,我知道你那麼多事?」李佩君皺了皺眉,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杜若出人意料冷靜的表現。

    杜若苦笑了一下,沒有說什麼。

    「原來你是嫁過人的!」李佩君咬了咬下唇,「雖然你剛入門就當了寡婦,還有機會逃離平青鎮。可是……這並不代表你可以與天松之間產生任何關係!」李佩君冷冷地說,看著杜若,似乎是想從杜若的臉上看出什麼來。

    「我沒有!」杜若抬起頭,正視著李佩君,「密斯李,我沒有您說得那樣不堪!」她說著,眼中竟是噙了淚水。

    「那最好!」李佩君歎了口氣,「你知道,天松的前途是無量的。若是這個時候傳出了他與自己的四娘之間糾纏不清,只怕到時候,影響的,就不僅僅是他的仕途了!還有他的人品,個人素質以及整個崔氏企業。為了一個曾為他四娘的女人,這樣的罪過,只怕是跳進了黃河也洗不清了!」李佩君搖了搖頭,「不管你們之間的那些傳聞是否屬實,我都想讓你明白,天松以後娶得那個人必定是我!你和他,是注定沒有什麼結果的!」李佩君說著,看著杜若的眼,居高臨下的,好似這不僅僅是一個忠告,更多的,卻是一個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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