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豪華的馬車內,蘇青坐在角落裡,夜墨慢慢地俯身,一頭青絲遮了他的俊顏,骨節分明近乎於透明的手輕佻起她的下頷:「蘇青,這叫就是你嗎?不相信別人,便要極端的挑戰別人,倘若如此。本王怎敢給你愛,給你保護。你一定要讓本王覺得這一切的付出有些浪費嗎?」
蘇青的心尖兒狠狠地顫抖起來,抬眸,著急的搖頭:「對不起,對不起……我放不下那一切。我又貪婪的想要得到你,我承認我很貪心,我也承認我很噁心。」
夜墨驟然疼惜,仰首闔上雙目,喉結滾動,像是在努力地壓抑某種情緒,然而他突然傾身:「本王也很執著,如果你堅持不肯放下以前的一切。那麼我們緣盡於此吧!」
啪……
她的身體重重地跌落在地,那份來得小心翼翼的愛情,她好不容易感覺到的溫暖,竟然是被她生生的掐滅。
捂著嘴,不讓自己哭泣,淚水卻啪啪而落。像琉璃,從指間的縫隙滑出來,順著手背曼延到手腕,她的淚水好涼好涼。
她躺在病榻上的場景一一出現在眼前,她迷糊痛苦之際,他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冰涼與冰涼,生不了熱。
她親自換去了她身上破爛的宮裙,一根一根將銀針插在她身體的各位,那種間接性的接觸,從各種角度來講,她已經是他的人。
然而此刻,她親自摧毀了。她怨不得任何人。仰望馬車的車底,抹去淚水,雙膝跪在他的跟前,彎身:「感謝三爺近日來的照顧,更感謝三爺的救命之恩。不見。」
語罷,拋簾,不顧馬車還在前行,就縱身跳下馬車。因為慣性,她整個人重重地摔在冰冷僵硬的大街上。夜墨竟不回首,也不看她一眼。她的心一片蒼涼,像是注定的結果,努力的撐起身子,與他背道而馳,倔強的不回頭,拖著剛剛被扭到的腿艱難的前行。
夜墨扭著頭不去看她,拳頭卻暗暗地握在一起。她始終是一個倔強的女子,不會為他放棄什麼,一如他不會為她捲入宮庭之爭是一個道理。兩個冰涼的人,孤傲的人,注定是相互斯殺的!
秋末的夜,很冷很冷。街道一片清冷,偶爾有幾個小販推著自己的攤位,飛快的奔回家。因為家中有妻在等待。
她要去哪裡,好茫然。這個世界如此之大,卻沒有她應該要去的地方。昂首看著深藍的夜空,苦笑的揚起嘴角,不見。夜墨。
她以為她的淚水干了,她以為她哭盡了,結果淚水還是像決堤的洪水啪啪的散落在臉頰,她害怕的捂著臉,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她此時狼狽的場景,拖著腿,忍著巨痛,什麼也不顧,想要迅速的逃離。
「駕……」一輛馬車從她的跟前急速而過,撞肩而去,她整個人因重心不穩,像一邊的街道倒去,卻恰好是妓院門口。
眾女子嚇得退後一步,「哎喲,真是不吉利,趕緊走!別髒了我的大門口,我今兒還要做生意了。」
蘇青覺得諷刺極了,撐起身體,轉身卻見一襲白袍飄飄,他笑得溫和如玉,卻是笑裡藏刀,「你是蘇青!你不是三哥愛的女人!真想不明白,你是用了什麼花招將三哥騙到手!」
蘇青的手搓在一起,淡掃過夜傲寒,轉身拖著腿前行,一副不屑,高傲的樣子。
他卻縱身擋在她的跟前,「三哥不要你了嗎?腿被扭了,他不在。你還哭得如此的淒厲,你的人生真的很跌蕩起伏。剛剛你還是天下羨慕的女子,這時你就是被人丟棄的女子。」
蘇青的瞪了一眼夜傲寒,「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別擋著我回家的路。」
她的心卻是萬般的難受,真的應了那句「屋漏偏逢連夜雨」,上蒼似乎很明顯落井下石!
夜傲寒不僅沒有走開,卻突然伸出手,想要一把將蘇青帶入懷裡,然後一隻冰冷的大掌去擋住了他的手:「不明白,六弟是想欺負本王的女人?還是怎麼著?」
夜墨說話間,已將弱不禁風的蘇青帶到自己的懷裡,輕捋她額前的碎發,抹去臉頰上的淚水。關心至極的模樣。青樓門口的女子,都不禁羨慕極了。
多麼妖的一個男人,竟然也會有如此溫柔的一面。
夜傲寒完全沒有想到夜墨會突然出現,斂了斂神色,輕咳一聲:「六弟是見這位姑娘腳扭了,想要扶她回去。」
「不用了。本王的女人,本王自會負責。你還是好好的回去服侍你家的賢妻。」夜墨口中的「賢妻」是指他今天在大殿之上選的王妃。
「六弟謹聽三哥的話,告辭。」夜傲寒拋了拋那雪白的袍子,冷掃一眼他懷裡的蘇青,笑得意味深長的離去。
見他走遠,蘇青這才緩了一口氣,從他的懷裡出來,「抱歉,我又欠你一個人情。以後會還的。」
話落,她想轉身離去,卻被夜墨突然打橫抱起走向馬車,他的聲音恍惚的響在耳畔:「本王的女人流落在外,乞不丟了本王的顏面。」
她不掙扎,也不拒絕。因為她貪戀,他給她的一切。雖然他有時很沒紳士風度,不會包容她的貪心,她的自私,但他真的是一個好男人。
至少為會她煞費苦心……
其他的事,她不想了。暫且擱下吧!但是復仇的計劃,她不停止,絕對不會!
…………
兩人的身影消失,馬車消失,青樓對面的小茶樓上,卻有兩道影影綽綽的人影,一個柔弱的女子聲響起:「爺,你覺得她真是蘇青嗎?」
「是!不過本王很驚奇,三哥居然會救她,而且愛上她!想來這個女人真不一般。短短的兩月而已……」夜滄絕墨色的眸子中閃爍著一股不甘,還有妒意。
越千凝的手緊緊地捏著絲絹,想著亂葬崗的場景,心生出好奇,更明白這個女人的命實在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