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我們來到了225,我們將要與那個傳說中脾氣暴躁的復讀生見面了。
我輕輕敲了敲門,沒有動靜,我又敲了一次,還是沒有反應,於是當我打算第三次並用力敲門的時候,裡面突然發出了一陣野獸咆哮般的吼聲,嚇了我一跳。
「誰呀?亂敲什麼?」
「對不起,」我說,「打擾你了!」
門開了,一個乾瘦的高個子學生出現在我們的面前,一副度數很深的寬邊大眼鏡架在他憤怒的表情使他顯得更加可怕。他看上去並不像個學生,而是像個老學究。
「有什麼事情?快說!我很忙!a>b,a=4c+6dΔ……」他右手握著一支鉛筆,左手捧著一本皺了邊的數學練習冊,嘴裡還讀著代數式。
「昨天晚上……」我開口了。
「什麼?鉛銻合金?」
「什麼?什麼鉛銻合金?」
「你問我什麼?鉛銻合金在化學書第134頁!」
「不……不是合金,是昨天。」
「昨天?昨天如何?」
「你和方宏光學長是一屆的吧?我……」
「紅光?波長是620nm到770nm……」
「不是波長,是方宏光!」我說。
「誰?」
「方宏光!」
他彷彿一下子被這個名字鎮住了,手中的鉛筆也停在了半空中,用一雙呆滯的雙眼盯著我,看得我渾身發毛。
「學長你怎麼了?」
「是方宏光叫你來找我的?」他問。
「不……」我的聲音小的連我自己都聽不見。
「是方宏光叫你來找我的?」他大聲吼道,嚇得我後退了幾步。
「人都死了還派人來羞辱我是吧?我跟你拼了!」他把手中的練習冊向後扔去,伸過一雙青筋暴露的手就向我撲來,我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葉昭已經上前一步推開了他。
我原以為他會再反撲過來,可是他居然像個孩子一樣坐在地上哭了起來,語無倫次地說什麼他什麼都沒有了,都被方宏光搶走了,死了還不讓他安生什麼的。
「別哭了!」葉昭吼道,嚇得我一愣,地上的人也停止哭泣,抬起頭看著他。
「快二十歲的男人了,還當著學弟的面坐在地上像三歲小孩一樣哭哭唧唧的,你難道不覺得羞恥嗎?」
地上的人不再哭泣,也不說話,默默地站了起來,撿起地上的練習冊,慢慢走回屋子裡,然後低聲說道:「你們進來吧。」
在這空當,我朝屋內望了望,只見裡面出奇的骯髒,而且凌亂,所有的空位都被塞滿了演草紙、練習冊和吃剩的一次性盒飯或者方便麵碗。我看得出來,的確不會有人願意和他共用一間寢室的。
「你們想跟我說什麼?」他背對著我們,低頭看著自己桌上滿是鬼畫符的草稿紙。
「剛才你說方宏光死了是什麼意思?」葉昭問他。
「他一定死了……他已經去找她了,我還在這裡苟延殘喘……」
「為什麼說方宏光已經死了?」葉昭大聲問。
林學輝低著頭沉默了好久,才說:「該死了,反正該做的事情也做完了。」
「什麼叫『該死』,什麼又是『該做的事情』?」
「姓胡的不是已經死了嗎?」他抬起頭,看著我們。
「如果你說的是保安胡曉磊,那麼沒錯。」
「那個畜生,早該死了!我是恨方宏光,我們倆從小一起長大,我哪裡不如他?可是為什麼他的命就那麼好,為什麼!我每天拚命的學,成績就是比他低,為什麼!為什麼程老師那麼偏向他,給他開小灶,什麼好事都讓給他,為什麼!為什麼那麼多人追袁潔,而她就偏偏喜歡方宏光,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為什麼!我是恨方宏光,因為我嫉妒他,但我知道,袁潔喜歡他,他也喜歡袁潔,他絕不會欺負袁潔的!那件事一發生我就知道,一定是姓胡的那個畜生干的!平時裝的像個人似的,從來不幹人事!你看他看袁潔的那個眼神……你看袁潔死後他那幸災樂禍的笑……別人沒看見,我都看見了!那個畜生,豬狗不如!可我沒膽量說,說了誰相信呢?方宏光知道,說了也白說。他要替袁潔完成高考的心願,他做到了!他拿到她夢寐以求的通知書了!而我呢?」他倏地站了起來,碰倒了身後的椅子,「該死的語文和英語!難道方宏光能當狀元,我就只能去到三流大學度過餘生嗎?為什麼,憑什麼!他完成她的心願了,然後回來殺了那個禽獸,是啊,使命都完成了,他不死還等什麼?他一定死了,一定!他去陪她了!哦!」他用手抱住了頭,痛苦地叫著,「我都沒有為她而死的勇氣!我不敢!我去了那邊她也不會接受我,我只能繼續看著他們卿卿我我,他們還要繼續羞辱我!我恨他們,他們居然還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樹上……」
他說了一大堆讓我驚訝不已的語無倫次的話之後,就伏在桌子上兀自哭了起來。
「這是你的刀吧!」葉昭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手絹包著的大約15厘米長的小刀,丟在了桌上。
「你們……」他抬起頭用噙著淚的雙眼看著我們。
「你昨天為什麼跟蹤我們?」
「我看見大家在討論那個符號,就想到了方宏光和袁潔。你跟那個女生在走廊裡說案件的事的時候,我覺得你可能知道些什麼,就偷聽了你和你室友的談話。當我知道他們把那個符號刻在了樹上,就想去用刀把它劃掉……」
「你確定這是他們刻的?」
「除了他們,還能有誰,還能有誰……原諒我吧,我連死人的東西都不放過……」
「你這麼確定兇手是方宏光,並且他會自殺嗎?」
「難道還沒發現他的屍體?」
「好吧學長,」葉昭站了起來,「我們不打擾你了,不過,我想對你說,我不相信像你這樣自暴自棄,怨天尤人下去,到最後能成功。妒忌和抱怨除了痛苦和空虛什麼都給不了你!不,生活的幸福是要自己用努力去爭取,我想方宏光學長和袁潔學姐也不希望你是這個樣子。振作起來,生活總是有光明的一面的!」
林學輝愣愣地看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對了,」快要走出去的時候,葉昭回過頭來,「如果昨晚去圓夢湖的就是你,那麼你是怎麼進出宿舍樓的?我記得劉大爺說除了我們倆個和警察以外,沒人在那段時間進出宿舍。」
「二樓陽台的窗子,」林學輝說,「晚上進出宿舍是要扣分的,所以我們都是走窗子的。」
「哈!哈!」葉昭大笑了兩聲,「那你知道案發前有沒有人從窗子離開嗎?」
「不知道,當時我在做電流那一章的習題,哦,W=Pt……」
「那好,謝謝你了,學長,祝你好運。」
「我也謝謝你,再見,」林學輝說,然後微笑著點了一下頭。
「嘉銘,我們不虛此行啊!」從林學輝的寢室出來後,葉昭高興地說。
「你在說什麼啊?」
「二樓窗子之謎已經解開一大半了!不是什麼小偷,只不過是學生們對付學校宿舍管理制度的一個小伎倆罷了。他們不斷搞壞窗子,讓窗子沒辦法鎖上,這樣他們就可以在自己喜歡的時間進出宿舍樓,只不過在排水管上需要點技術含量而已!」
「錢學長他們不願意說也是這個原因嗎?」
「至少多半有關吧!」
「不過現在這不是個秘密了,你會告訴劉大爺吧。」
「不,」他笑了,「就讓這個大眾秘密永遠沉睡吧,它再也沒有用武之地了,因為經過了這起案件,早晚有一天遲校長會給宿舍樓裝上護欄的!」
「可是,這也不能肯定王曉娜目擊到的人就是個普通的學生吧!」
「沒錯,他可以是普通學生、兇手學生或者某個利用了這個小伎倆的外來人士。不過至少,情況已經明朗多了。」
「林學輝的話可靠嗎?」我問。
「我看他不像是在撒謊的樣子。」
「那……」我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啊,怎麼了?」
「你說,」我說出了心中最大的擔心,「方宏光學長真的死了嗎?」
葉昭沒有回答我,但他緊鎖眉頭,臉色也在一瞬間沉了下去。
「我不知道……」良久,他才發話,「但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正在這時,葉昭的手機發出了聲響,是一條短信。
「走!」他說。
「去哪?」
「王曉娜肯告訴我她昨晚的見聞了!」他興奮地叫著,跑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