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在相視之時,卻是那孩子的母親拉了孩子的手跪在了輕塵面前。
“神醫,求你救救我的孩兒吧,這裡的醫生都說這孩子沒得救了解,只有您能救得了他,民婦求求你救救這孩子吧,若能救得這孩子性命,民婦定為你立個長生牌,一生一世地供奉著你老人家。”那婦人哭得極悲切,聽了讓人不忍。
我舉目看著輕塵,目光大有懇求之意。
輕塵沉呤了片刻道:“這孩子的病若得全愈,只怕沒有三年兩載是醫不好的。你若讓我為他醫藥,須得讓他跟著我三年,如何?”
那婦人忙讓孩子磕頭,淚水漣漣地道:“若能醫好我的孩兒,就是分開十年民婦也捨得。請神醫收下他,讓他給你倒茶添水作個僕人吧。”
我聽了心中一酸,天下父母為子女皆是可以捨命,可惜我的孩子卻早早地離我而去,讓我連疼愛的機會都沒有。
浩知道我心中的難過,輕輕地拍著我,以示安慰。
步輕塵收下了那個小男孩,又為他取名七喜,每日替他施針救治,那孩子雖然小,大概也曉得自己的命來之不易,很是乖巧懂事,無論多痛都不喊一聲。
我因失子心傷難忍,輕塵便讓七喜與我作伴,我日常閒來無事便教他讀書識字打發時光。
這孩子倒是勤勉好學,只是理解能力太差,一篇古詩要反復教誦,每每總是不得其意。
看著他差紅的臉蛋,我不禁輕輕一笑道:“七喜還是不懂麼?”
七喜支支吾吾的說:“我,我不懂什麼意思。”
我柔聲道:“也罷,我再重給你講一遍。聽好了。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指的是在一條叫淇河的水灣裡,有豐茂的綠竹婀娜多姿,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說的是,有一位有德又文采斐然的君子,就如被精心雕琢的美玉一樣湛湛生輝。瑟兮僩兮,赫兮咺兮,嗯,這兩句有些難懂,說的是,這個君子相貌莊重,為人既威儀又寬厚,懂嗎?”
“這,這個七喜想不出是什麼樣子。”
“傻孩子,你想想浩王爺的模樣,”我看他窘得可愛,便忍著笑,繼續道:“浩好看不?”
七喜果然眼睛一亮,用力地點頭:“好看!”
我循循善誘地道:“對了,七喜想想王爺那天不顧性命危險飛身撲到火中救你,那模樣可是威武?”
七喜憧憬地道:“嗯,七喜以後大了也要像王爺一樣!”
我微微一笑道:“像王爺這樣貌美又英武的男子便是君子了!”
七喜臉露喜色道:“是了,七喜明白了!”
“是嗎?本王有這麼好嗎?”一把清朗的聲音傳來,原來是浩含著一縷得意的笑走了進來。
原來他一直在門外偷聽,我不禁臉一紅,微嗔道:“方才贊你是君子,不料你還學人家偷聽。”
他攬了我的肩道:“若不偷聽,怎麼知道我是君子。”
我辯不過他,只得扭過頭伴裝生氣。
七喜心思玲透,嘻嘻一笑,便退了下去,關好了門。
浩凝視著我,柔聲道:“沁蘭,我真不敢相信今天,包括以後的日子我們都可以在一起了,想起來就如做夢一般。”
我輕聲道:“浩,輕塵已經幫我除了臉上的蘭草印記,相信沒人認得出我便是蘇妤是,你可以放心了!”
浩緊盯著我道:“這件事我自然放心,可是我的王府缺少一個王妃,可如何是好?”
我知道他的意思,不禁漲紅了臉,吶吶不語。
他忙道:“當日看著你與皇兄恩愛黯然離去,卻又每每思君不敢忘懷的挫敗與痛苦;看著你在我懷中氣息全無,回天乏術的焦灼與絕望,這些無法想象之苦都一一忍耐過來,我最為艱難無望的日子都捱過來,又怎會忍不下這幾月的思念?你放心,你一日不願意,我便等一日,一年不願意,我便等一年,十年不願意,我便等十年,可好?”
“浩……”
我此刻心中五味陳雜,既是傷感,又是慶幸,既是愧疚,又是感激,另有那說不出的,甜蜜和歡喜,禁不住將手放在他掌心之中。
浩立即緊緊握住。我微微一笑,看著他,輕輕地道:“謝謝。”
謝謝你讓我活過來,謝謝你,讓我能活下去。
若無經歷那心如石灰的日子,你又怎知,心中有生之渴望,是多麼令人感動的一件事?若無經歷那些人心叵測,算計營謀,你又怎知,旁人若不對你心存善意,原是再自然不過的一件事,而若能遇到有人,不求其他,全心全意待你,那簡直是一個奇跡?
“浩,我願意和你執手一生。”我輕聲道。
浩的眼中滿是激動和喜悅,閉上眼又重新睜開,聲音微微變調:“真的嗎?”
我輕輕點頭,浩與我緊緊相擁,我們二人執手相望,默然不語,只覺此前經年,種種際遇,皆若流水繁星。
半晌浩才呵呵低笑了起來,緊了緊抱著我的雙臂,在我耳邊輕聲道:“閉上眼。”
我正疑惑,卻驟然一騰空,幾個起落,已到屋外,卻是浩施展輕功,全力奔出。那院落之後的溫泉浴屋,據此不過一個曲折回廊,一個庭院,一道十丈來開的池子。尋常人走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可這人卻偏要施展他絕頂的輕功。
我只覺四周景物不斷後移,間或聽到一兩聲下人的驚呼,還來不及對那等尷尬作出反應,就已到了那所溫泉浴屋。
因為這浴室是浩的私人浴室,在此從沒外人踏足,我為了避嫌也從沒進來過。
這是首度踏入這間浴屋,進去了才覺大若廳堂,只是分裡外兩間,以屏風帷幔隔開。外間布置與一般正房無異,精雕細琢的條桌椅登,一應俱全。陳設著一個博古櫥,裡面是三五盒好印章,或是雞血石,或是青田石,一溜整齊放著。架子上還擱著。窗前橫著一張書案,澄心堂紙隨意鋪散著,只等著人去落筆,另有紫檀商絲嵌玉八方筆筒、一套的青玉葵花洗、青玉筆山、青玉墨床,皆是古雅精致的玩意兒,雅致宜人。
那浴池卻在裡間,浩想是早有准備,一進去,裡面已經引好一池熱騰騰的碧綠泉水,在花崗巖砌成的池中,猶若一塊溫潤美玉。邊上鋪著極舒適的美人榻,木架上,巾帕香液等盥洗之物,早已備妥。
我一抬頭,正對上浩看著自己的熾熱目光。雖心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也默許了浩的行為。可事到臨頭,忽而覺得大是不妥,忍不住偏過頭去,卻被浩輕輕板過臉,下一刻,唇上一熱,他已狠狠吻了上去。
這個吻也許是他想了太久,帶了太多說不盡的相思之苦,帶了太多道不明的悔恨、遺憾、無望和失而復得的狂喜,猶如疾風驟雨,席卷一切,傾覆一起。
我初時還能柔順回應,到得後來,只覺得被他的唇舌拖入看不見底的深淵之中,又勾起心底原以為忘卻了的欲望和記憶,被吻得暈頭轉向,頭腦一片空白,天地之間,仿佛只剩下這個人,只剩下這人狂熱的吻,只剩下這人用唇瓣,以掠奪,以侵占,以狂暴之姿態,訴說他火燙而又深沉,纏綿而又激烈的愛意。
是啊,正是無法做到對這樣的愛意視而不見,對這樣的愛意佯裝不懂,正是做不到,對懷有這樣愛意的人再三再四推托拒絕,正是做不到,對這人的殘忍,才會在此與他擁吻在一起,才會任由那個人,侵入自己柔軟的口腔內壁,引逗著自己的靈魂,從那唇舌的舞蹈之中,顫顫巍巍地飄搖而去。
“嗯——”被吻得隱隱生疼的唇終於被放開,我禁不住低吟一聲,微微睜開眼,卻接觸到浩迷醉的眼,“沁蘭,”他低聲呼喊,一面不住親吻我剔透晶瑩的耳後頸項,“沁蘭,沁蘭,我的沁蘭,我等到你了嗎?我真的等到了嗎?”
他的聲音中竟然帶了一絲顫抖,我無聲地微笑了,側過臉,主動吻上他的唇。
浩喟歎一聲,立即後來居上,搶過主動權,溫柔而堅決地在我唇上輾轉纏綿,流連往返。
恍惚之間,只覺身子一軟,才有些明白,原來不知覺中,已被他放置在池邊的床榻上。衣襟已不知何時被散開,白玉一般的身軀一寸寸在水中露了出來。
身上那人,以膜拜之姿,一點一點地舔吻我的身體,一點點在那凝雪一般無暇的肌膚上,造出獨屬自己的痕跡。
浩的技巧太好,不一會,我就已經軟如春水,眼神迷離。
情事之趣,在於挑逗引導,在於進退有度,肌膚相親,魚水之歡,本來就是一個如泣如訴的曲折過程,看著自己的情人,在自己手中,在身下,在自己的意志當中,一點點情動綻放,猶如午夜曇花。是一件多麼賞心悅目的事情,猶其是聽到情人偶爾溢出的低吟,更令人激動到微微發顫。
“沁蘭,只有你,才能令我如此失態。高興時飄飄欲仙,傷心時失魂落魄,為你痛哭流涕,為你愁白青絲……就如此刻,你明明毫無勾引之舉,可那情動時波光瀲灩的雙眸,那紅唇下低不可聞的喘息呻吟,就足以令久經歡場的男子,擦槍走火。”他喃喃低語,意態迷離。
我微微一嗔,惱道:“原來王爺是久經歡場之人……”
他猛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立刻臉色緋紅,只用更激烈的吻封住我的唇。
我漸漸迷失在他的吻之中,眼神迷茫之際偶一回眸,才瞧到一汪明鏡般的水中,我如盛開的妖艷之花,精致而妖媚。
玲瓏鎖骨之間的,精致的凹處太美,要用唇做出點綴,令它更美;胸前瑩潤白晰的高聳,輕輕地顫抖,那頂端的兩顆晶瑩粉嫩的茱萸,令人想含在嘴裡,用舌尖好好憐惜;
還有喉間情不自禁發出低喘顫音;足以讓人失控;柔軟如春雪的腹部,細細卻蜿蜒的腰線,盈手可握,可憐可愛;腰線往下,是碧草青青,引人探索,兩條修長潤澤的長腿,不可思議的瑩潤均勻,每一寸肌膚,都值得細細啄過。
那個男子,猶如狂熱的教徒,膜拜心中之神那般,虔誠而細致地不放過我身上每一寸肌膚。
我被他如此搓弄輕吻,早已沒了力氣。只覺得腹中有烈火熊熊地焚燒起來,只覺得這一生承受過的吻,似乎都沒有這一刻來得多。
終於,浩俯身輕柔吻住我的唇,撬開他的牙齒,熱烈地糾纏了好一會,手慢慢往下,順著那腰線,逐漸探向碧草,我渾身一僵,浩忙更為溫柔地吻住我,咬住我的耳垂低語:“乖,讓我好好的愛你,好嗎?”
那麻麻酥酥的熱氣直吹和耳朵,一下子讓我軟倒。
他的指若在古箏上靈活地彈奏,悄無聲息地陷入我雙腿間的柔嫩芳澤,兩人接觸的那一點,傳來熱燙的酥麻。
我的心跳得好快,慌亂的不斷喘息,被那雙黑眸盯著,無處可逃……
還有一點點奇異的感覺,慢慢從心中湧現。
那是什麼呢?是興奮嗎?
在我失神的片刻,浩猛地一挺,伴著我的一聲驚呼,兩人深深地結合在一起……
水冒出的熱氣,模糊了兩人的形跡,唯有激起的水花,才知道這裡正進行著一場激烈的歡愛……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我全身都失去力氣的時候,他才肯放過我,用浴巾包著我的身體,輕輕地放在美人榻上。
浩俯身,精壯的身體上卻有一塊暗傷,我以指輕撫道:“這是什麼傷?”
他眼神一暗,隨即道:“戰場上留下來的,怎麼,難看嗎?”
我輕輕地搖頭,“怎會?男子身上有傷更顯陽剛之氣,我又不是那等女人,以色貌取人。”
他深深地望著我,一字一句地道:“我也非以貌取人之徒,否則我早就……”
“早就怎麼了?”我緊追著問。
他顏色一緩,大笑道:“早就娶了一府美人了!”
我嬌嗔道:“誰知是不是個登徒子。”
他緊擁著我道:“是,我是個登徒子,不過只對你一個!”
我眼中一熱,默默無語。我曾經多麼渴望有一個不以我容貌丑美而喜憂,不為我家世尊卑而在意,與我志趣相投、兩情相悅,可以天長地久朝朝暮暮地廝守到老,守住一個“願得一心人,白首永不遠”的神話。
現在,眼前有了這樣的人,他符合我一切最初也是最終的對於愛情的夢想。他懂得我、愛惜我,與我靈犀一點通,與我的靈魂相互契合而不在意我容顏的更改,我多慶幸老天讓我死而復生,讓我重新知道愛情的滋味。
兩人正在情濃之時,忽然有婢通報:“王爺,皇上駕到!”
這大半年我獨居在王府之中,好不容易將前塵舊事忘盡,但只這一聲皇上駕到,便驚破了我所有綺麗的夢。
那血與火的仇恨,似被烙在了心底,這一聲便如抹布,擦去了蒙在上面的灰塵,露出真相丑陋的模樣!
我又恨又驚,抓住浩的雙手指甲狠狠地掐進了他的肌肉中仍不自覺,我想我的眼中定然充滿了恨意,所以才抖得這般歷害。
浩堅定地道:“沁蘭,醒醒,你忘了嗎?如今你再不是往日那個蘇妤是,你是蘇沁蘭,你是我澹台浩要娶的女人,聽懂沒有?”
我猛然驚醒,忙松開手,浩的身上赫然有十個深深的甲印,隱隱滲出血來。
我驚慌且心疼地道:“對不起……”
他拍了拍我的肩道:“一切都我,放心吧!我去去就回,一會你一個人從後門出去,好嗎?”
我怔然地點點頭,浩穿上衣裳,要走的時候,我緊緊地拉著他的衣袖,神情惶然而淒楚。
他吻了吻我的額角道:“乖乖的,不要怕!”
我不是怕,我是恨!
浩走了出去,我全身的力氣猶如被抽干一般軟軟地倒在羅榻上。
良久,我才慢慢地穿衣,胸中滾著無力的暗恨,那種如刀鋒一樣的冰冷和決絕,在瞬間攫住了我所有的意識。我一步一步地走著,只覺得如踩刀尖。
回到房中,我卻無法安寧,只是拿著一把銀剪反復端詳著,看著鋒利的光芒刺痛我的眼。
如果我現在殺了他……
如果我殺了他,一定會連累浩的,不可以,不可以!
我強忍著怒火放下剪刀,不安地走來走去,最終心一橫,悄悄地來到正堂。
我想看看他來王府要干什麼,我忍不住自己的暗恨,那怕用眼神,也要殺死他。
隔著九宮閣雕菱花的屏風,那人穿著家常的江牙海水錦衣,腰系美玉腰帶,發挽美玉簪,正坐在主位和浩說話。
他的面容陰冷,沉寂如水的眼眸裡看不出任何情緒,漆黑的眸子深邃如夜空,讓人永遠看不透暗藏其中的黑暗。
我的手緊緊的握起,恨不得沖上去一劍刺了他,最終只是咬破了唇。
澹台謹道:“還是沒有她的消息?”
浩微微憂慮地道:“皇兄,那山崖甚高,只怕跌入谷底便會粉身碎骨,就是找到也可能是白骨一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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