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秘史【完結】 風流多情傾人國 我要帶你私奔!
    「陛下,自先帝起,便已注重屯田養兵,根基已深,所以大唐的軍務從不曾懈怠。」我微笑著撫著,展目凝望遠方頓了頓,才道,「突厥人彪悍善戰,本是強盛,只可惜禍起蕭牆,當年叔侄相爭,動了根本,不修內而只顧攘外,犯了國之大忌。即使他們此刻想揮軍而下,也不過是強弩之末罷了,不足為懼。」我說完,抬頭想看李治的神色,卻被他用力摟住,動彈不得。

    李治的氣息暖暖地吹在我的發上,他鬱鬱地說著:「哎,你呀,真是可惜了……」

    我心中疑惑,才想著去問,他卻鬆開了手,坐起身,將我溫柔地按回床榻,為我蓋好被褥,才說道:「天色還早,你已有身孕,應多加休息,再歇會吧。」

    「陛下,蕭淑妃私盜貢品,想來只是以為那貢品珍貴,絕不是為了挑起大唐與突厥的紛亂。」我語調哀涼,淒淒說著,似是為蕭淑妃求情,「陛下仁慈,不可加罪於她。」

    「朕心中有數。」李治沉下臉,陰翳無比,轉身大步去了。

    「昭儀,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夏蓮隨即從屋外進來,她滿臉傾羨,「原來你讓我將皇后的賞賜包在花泥中,而後再轉送出去,其中竟有此深意。」

    當時,我正是命夏蓮將皇后的賞賜包在花泥中,而後轉送出去。那蕭淑妃只是運氣不好,正挑中了那包藏有供品的花泥。

    「呵……」我淡笑不答,扯緊了裘被,翻了個身,香甜地入夢去。

    後宮爭鬥可謂是血雨腥風,只要和權力沾上點關係,極少有人能全身而退。王皇后與蕭淑妃想排除異己是對的,只是她們挑錯了對手。我早已隱遁在側,旁觀了她們所有的戲目,亦真亦假,或悲或喜。其中一切有跡可循的脈絡,我皆看得分明。

    第二日,便聽說林內侍監察因貢品遺失一事而被趕出宮門,而私盜貢品的蕭淑妃拒不認罪,終於惹惱了陛下,龍顏大怒,便將她打入冷宮。王皇后倒是抽身事外,並未受到牽連。

    我閉目靜坐妝台前,夏蓮在後為我梳發。

    「陛下仍是太心軟了,若是貢品真的不見了,可是殺頭的重罪。」夏蓮對貢品一事的處置似有些不滿意,她哼聲道,「分明此事是由王皇后策動,而今卻只有蕭淑妃一人獲罪,真是便宜她們了。」

    我卻只淡然一笑,不言不語,任由她在我耳邊聒噪地發著牢騷。

    夏蓮雖跟了我一段日子,對宮中的刁詭已有些認識,但看事物仍不夠透徹,不會深究其內的意思,所以她至今不懂,昨日之事情遠不如面上的那般簡單。

    近來突厥在關外活動頻繁,已有脫離大唐附屬的意思。突厥時節仍在長安,倘若此時貢品在他們眼皮下丟失,就不光只是國體的問題,更讓那些時節尋到借口,以不尊之名再不朝貢。

    而對於王皇后,她身後有強大的家族以及那些元老大臣做後盾,李治也無法真正地去辦他們,若貿然行事,到時候恐怕他反倒會落得個尷尬的境地。所以此次他只辦了蕭淑妃一人,既給突厥時節一個交代,也算是給兩方人一個台階下,將此事完滿地圓了過去。

    「媚娘,你起身了?」大姊捧著碗蓮子羹,緩步走來。

    「大姊。」我徐徐起身,迎上前去。

    大姊今日滿頭珠翠,冠上銜珠,斜插著一支吐蕊牡丹,亮紅大袖衣配了紗羅長裙,如煙雲繚繞般地披在她身上,雅淡梳妝,婷婷出世,真是不可方物,令人眼前大亮。

    我細細地打量著她,嘖嘖稱奇:「大姊,你是得了什麼靈丹妙藥,竟愈發年輕美麗,真是羨煞我了。」

    「媚娘又說笑了,竟會拿我尋開心。」大姊杏靨凝羞,被我說得臊了,皓腕一伸,將蓮子羹遞來給我,故做嗔怒道,「油嘴滑舌,虧我起早為你熬蓮子羹,卻是被你取笑!」

    我輕笑著微仰起臉,伸手接過碗盅,不經意瞥到大姊手上戴的一隻玉鐲。

    那鐲子通體瑩白,端然有致,光澤溫潤,是少見的珍品。李治前幾日曾贈我一隻,他說這是貢品,原是一對。只是,這另一隻,為何卻會在大姊手上?

    大姊一怔,身子微顫,如雪皓腕迅疾地收了回去。

    「這玉鐲……」我心生疑惑,還想再問,抬頭卻見奶娘抱著弘兒正從屋外進來。

    「母,母,母親……」弘兒望見我,便在奶娘懷中掙扎著。他還不滿兩歲,話仍說不清楚,只會發幾個單音。他下地後搖搖晃晃地向我走來,十分趣致可愛。

    「弘兒。」我將他抱在懷裡,愛憐地撫著他的面頰,他安靜地伏在我的懷中磨蹭著。我心中暖暖,早把才纔要問大姊的話丟到九宵雲外去了。

    「說也奇怪,弘兒性子孤僻,從不喜給人抱。若有人硬生生地將他抱在懷裡了,他耍起性子來,又抓又撓又咬,令人頭疼。」大姊眼中閃過詫異,隨即微微蹙眉,「我雖照顧他起居飲食,他有時都不願讓我親近。但每次抱他來見你,他都十分乖順聽話,總喜歡粘著你,不吵不鬧。」

    我心中一動,振眉笑道:「血緣之情是割不斷的,哪怕間隔千里。這靠的不是記憶,而是血脈的聯繫,畢竟,我是他的親生母親。」

    「是啊,你是他的母親,這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大姊微歎,似有些失落,很快她便展顏笑道,「弘兒生得極俊,肌膚又白,恐怕同年的女孩中都挑不出幾個能與他相媲美的,宮中宮女們對他可是愛得緊。只是他極不愛吃飯,每次吃飯都得一邊逗一邊哄,一邊見縫插針地往他嘴裡塞上一口,夜裡又喜歡蹬被……唉,真是令人又愛又恨。」

    「弘兒啊弘兒,你將這宮女所有女人身上攢下來的疼愛,全加在你一人身上了。」我聽大姊如此誇讚弘兒,心中自然歡喜,轉而說道,「我每日忙於政事,無心照料弘兒,幸而大姊不辭辛勞,悉心為我照看弘兒,我心中自是感激不盡……」

    「妹妹莫要再說,我們是姊妹,無需如此客套。」大姊微笑著,探身過來,輕輕握住我的手腕,「妹妹方才是要問我這玉鐲的來處吧?這是陛下賜於我的。」

    「哦?」我並不感意外,只虛應了一聲。

    大姊凝眸望著我,聲音淡淡:「前幾日陛下也曾去探望弘兒,他說我照料弘兒有功,所以便將這玉鐲賞賜於我。」

    「大姊如此一說,倒也提醒我了。你照料弘兒,確是辛苦,我也該有所表示。」我的聲音也悠悠緩緩。其實我心中已隱隱窺得些端倪,卻硬是壓下,只因我不願去想。

    我側頭細看,大姊舉手投足間嫵媚盡顯,柳眉婉轉,雲鬢低垂,眼角的那一絲細紋,早已變得微不足道。甚至這風霜之色,只能使她愈發顯得我見猶憐,連我都望得有些迷醉,更不用說他人了。

    爾虞我詐、勾心鬥角、骯髒、齷齪、無恥……這就是後宮的全部,繁華背後滿是淤泥污血,但在心中深處的某個角落,我依然天真地期望,能有真心的微笑與明亮的眼眸。

    所以,我不願再去想,也不願將這內心的疑惑徹底解開,只因我不願去破壞心中這最後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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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秋天似乎格外短暫,振翅迂迴的大雁還未飛遠,漠然白雪便已悄然落下。

    「昭儀,下雪了!」夏蓮奔出房去,雀躍地在院中轉著圈圈,她伸出手去接飄然灑下的紛揚白雪,欣喜地說道,「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吧?」

    「是啊……」我懶懶地半倚在軟榻上,看著亭外柳絮似的飛雪,撫著高高隆起的腹部,漫不經心地應著。臨盆在即,我心中卻沒來由地有些煩躁,在屋中只覺得憋悶,便到院中散心。

    霏霏白雪,凜凜寒風,雖是冬日,園內白梅卻含羞半開,似對風雪情有獨鍾。枝上霜花冰凌,迷濛之景十分美麗。  

    遠處松柏蒼蒼,樹影婆娑間,突然簌簌落下幾團雪,聲並不響,卻驚得我的心狂跳不止。

    我心念一動,低頭不住地呵手,似是畏寒。

    夏蓮眼尖發現了,便說道:「昭儀可是冷了?我扶您回屋吧。」

    「不,我還想在這坐會,你去取只手爐來。」我鎮定地道。

    夏蓮應了聲,正要去取,我又道:「對了,我如今最經不得熏了,那手爐裡的炭,一般的炭使不得,就連上好的無煙炭也不成,只能用最好的銀絲炭,你去內侍省那邊取點來。還有,我想安靜地呆會,你吩咐下去,讓他們都退下,沒有我的召喚,任何人不得進院打擾我。」

    「是,那昭儀在這稍等。」夏蓮拿了毛毯為我蓋好,便大步出了院門。

    我望向松樹叢,若無其事地道:「出來吧。藏頭露尾,倒是一點都不像你了。」

    從樹後轉出一個男人,他身形高大,頭戴暖帽,身披狐裘袍,腳上蹬了一雙黑緞鹿皮靴,正是怒戰。他大步向我走來,這一刻,園中極靜,似乎能聽見飛雪迎風落下的微聲,甚至是梅花微開的聲響。長年沉寂的湖泊,漾起絲絲漣漪。

    被我揭穿了藏身處,怒戰卻絲毫沒有窘迫,他大喇喇地在石廊上坐下,翹著腿,瞇起眼望著我的腹部,嘿嘿笑道:「許久不見,丫頭你豐腴了不少。李治倒是對你不錯,將你養的又白又胖。」

    我一見怒戰,心中已是微涼,見他在後宮中如此有恃無恐,更加凝重,他此行必不會只為了來與我見那麼簡單。

    「丫頭,瞪大了眼望著我,又不說話,你在想什麼?」怒戰微探身,呲著牙問我。他仍是從前的狂妄姿態,舉手投足,甚至連細微的表情都未曾改變分毫。

    我有剎那的恍惚,但下一瞬便清醒過來:「突厥又派使節前來大唐,你便是那使節?」前幾日我聽說突厥使節來訪,其中有一人是突利的兒子,心中便已忐忑,如今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是,我求了父汗許久,他才答應讓我來。」怒戰答得十分乾脆,伸手過來撫我的臉頰,「我對使節之事毫無興趣,只是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見到你。」

    「如今已見著了,你可以回去了。」我全身僵硬,乾笑兩聲。

    怒戰慢慢地撫著我的臉頰,似是非常享受,他歡喜地笑著,笑容似乎比正午的陽光還燦爛:「見是見過了,你跟我走吧。」

    「走?」我有些恍神,轉瞬間,我已被他打橫抱起。

    怒戰毫不費勁地抱著我邊走邊笑道:「你是我的逃妻,我如今帶你回去。」

    我這才醒悟過來,心思立刻亂了,眼看怒戰越走越快,已到院門口,才情急地用力推著他的胸膛:「慢著!」

    怒戰一手抱住我,一手摀住我的嘴,噓道:「收聲,若是喚了那些宮女內侍來,便真的走不成了。」

    我有些氣喘,竭力平復了氣息,理順了思緒才道:「我不能跟你走。」

    怒戰臉上的笑容立時僵住,他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情,沉聲問道:「為什麼?」

    我啼笑皆非,伸手一指自己高隆的腹部:「我早懷了他的孩子。」

    怒戰似是有些無措,他沉默片刻,而後拖長了音慢慢說道:「只要是你的孩子,我亦不會在乎。」

    「呵……」我撫額冷笑,「你以為這樣抱著我,我們能安然出宮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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