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裡嗡的一聲,江遠冽被打的懵了。
看著江遠冽紅白分明的左半邊臉和呆滯的目光,寧初婉也懵了。這一下,禍闖大了吧。就算不去惹她,她還要躲著他,時刻防備他無事找事,而今,她竟然打了這個閻羅的臉。
片刻後,江遠冽的嘴角終於扯開,「呵呵呵……」笑的,那樣牽強,那樣無奈。
寧初婉更加感到陰森可怖。她從來都是怕他的,怕他的威脅,他的手段……還有,他的狠辣無情。
只是,這一次,為什麼,她卻隱隱覺得,他笑容中,多的是悲涼與沒落,竟完全感覺不到他的怒氣。
他又是因何悲涼,因何沒落,因何,沒有生氣?
這,不像是他!
他的笑,還在持續,而,他的眼神,微微顯得憂鬱,彷彿受了委屈。
也許,這次,的確有些過了,院子周圍,還有很多下人和侍衛,就算他再有不是,她一個奴婢,當眾打他臉,王之威嚴何在?
「大膽奴婢,竟然冒犯王爺!」一聲怒喝傳來,一個執刀侍衛緊接著跑過來,一把揪住寧初婉的胳膊,「王爺,怎麼處置這個下人?」
「退下。」江遠冽沉沉的說。
「什麼,王爺?」侍衛愣住了。
「我要你滾!」江遠冽提高了嗓門。
「是,是……」侍衛放開寧初婉,灰溜溜的退了下去。
向前移動半步,江遠冽到了寧初婉跟前,身子幾乎與她貼到一起。
寧初婉想要後退,他的手卻已經托在她後背上,將她禁錮住,「寧初婉,你就這樣討厭本王?」他問,聲音不起任何波瀾。
「男女有別,我們本來就該保持距離,不是嗎?王爺,請別再對奴婢無禮。」寧初婉淡淡的說。
雖然沒有正面回答,堅決漠離的語氣,還有微微蹙起的眉,還是說明了她對他的厭惡。只是,他還是不甘,「我問你,你討厭我嗎?」不久前,在院外見了她,他便策馬回府等她,只希望,她今天會來。
然後,他站在窗前等,見她進了府院,就連忙趕來院中來,所以,她才會撞上他。他和她,是天生的冤家對頭吧?不然,怎又會生出這樣多的恩怨?
「是。」寧初婉淡淡的說,一字出口,就感覺到,他的懷抱在變冷……變冷……
他終於鬆開了她,眼眸已經被一層黑霧遮的不見一絲亮光。
通常,這個男人這樣陰鷙,就是暴怒的前兆吧。他本霸道,明明對她沒有任何感情,卻連她的心,都想霸佔。怎麼可能?她暗自嘲諷,不可能的,三年前她就說過,如今,也在一次次的提醒著自己,不要愛上這個男人……
摒棄了心頭那抹莫名的感傷,寧初婉咬著唇,等待他狂風暴雨的發作。
然而,這一次,他放開他,倏然轉身,背對了她,「打本王臉的人,你是第一個。」
寧初婉再次怔住,他的聲音,飄飄的,不帶任何情緒,可是,她聽來,卻感覺心裡堵得厲害。說不出話來,她只是看著他的背,第一次感覺,高大的他,也很虛弱,虛弱的,像個無助的孩子。
過於沉寂的邁開步子,江遠洌緩緩離開。
是錯覺嗎?她怎麼彷彿聽到他的歎息聲。也許,是她做的太過火了,她內心難免有些自責,可是,要她道歉,她開不了口。那就,算了吧,比起他對她做的那些,挨一個耳光,又算得了什麼?
「寧初婉……」他突然回過頭來,叫她。
「嗯?」她不解的看他。
「寧天成,害死了蝶兒……」江遠洌開了口,說到這裡,卻說不下去,蝶兒的事,是府中的禁忌,誰若敢私下裡談,讓他知道,必是嚴刑處理。他更是,不想面對,更不會主動說,而,此時,他終於肯說,卻是,這個害死蝶兒的元兇的女兒。
可是,此時,他眼中,分明沒有了,當初那種焚心蝕骨的恨。
「什麼?」寧初婉輕蹙眉。聽到那個名字,隱隱有些感傷。這個男人,此時,提這個幹什麼?難道,他知道了爹爹還活著的事?她突然感到一陣擔憂。
「我是說……」他眼眸一冷,突然改變了主意,決然改口,「沒什麼。」
「哦。」寧初婉看著他,突然覺得很尷尬。
打量她幾眼,江遠洌又道,「今天,你晚來了一個多時辰,所以,下午,你要在王府多留一個時辰才能走。」說完,已經轉身,默然走遠。
其實,剛才,他是想說,三年前的事,不能全怪他。是在請求她的原諒嗎?可是,為什麼,還要低三下四的請求?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就算做錯了事,也沒人敢追究,只是……他整日對著她冷漠的樣子,竟然很想妥協。
畢竟,當年,娶她過門,就是為了報復。冤有頭債有主,就算對寧天成再恨,報復他的女兒,也是不對。只是,當初情之濃烈,誰還能保持住,那份理智?
罷了,罷了……
……
江遠洌坐在書房中,不停的批閱文書,偶爾叫寧初婉去送過幾壺茶,其餘時間,再沒說過一句話。
聽說,有些男人在心煩的時候,會埋頭工作。這個男人,是在心煩嗎?又在,煩些什麼?
寧初婉坐在窗邊,捧著書,不時,腦海中便浮現出葉翎楓的臉。他的咳嗽,好些了嗎?他現在,又在幹什麼?
自從上次在岩石上昏迷,就總有些奇怪的畫面,時不時浮現在她腦海。而,畫面中的人,全是她與葉翎楓,那些事,就像真實發生在她身上的事,而,她仔細去想,卻想不起究竟何時發生過。
一天功夫,恍惚過去,江遠洌要她多留一個時辰,所以,已是傍晚,她還不能走。想起謝子言說來接她,她就有些著急。
「別攔著我,我要見初婉,我要見她……初婉,初婉……」謝子言的聲音突然在窗外傳來,寧初婉眉頭輕蹙,這下,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