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當初就是覺得，你能讓老三他們成長，在你身上學些東西，這才讓你做陪讀書僮，留在小合院裡。可朕沒想到，就這六年時間，你倒是把朕的幾個兒子給吃得死死的了。你一出事，一個個的，就連玥兒都要不惜惹怒朕，給你求情，替你擋劍又替你擋鞭。你說……你是不是哪裡來的妖孽，給那幾個孩子下了什麼蠱？說起來，鳳國的人，的確是容易迷惑他人的心智……」
夙軒轅說著，思緒像是飛得有點兒遠了。
蘇蘇便道：「皇上，小不點又不是巫師，哪會什麼蠱術？要說當年小不點也才九歲，就算身邊真有巫師，可奴才也還沒來得及學啊。之後的日子裡都在小合院裡和大家在一起，哪有什麼機會接觸奇怪的陌生人，繼而學習什麼蠱術？皇上，小不點只知道，人若真心對待他人，必然會有意想不到的回報。」
「那你的意思是，朕並不是真心待他們，所以他們寧可幫你也不願站在朕的這邊？」他回過身來，臉上還帶著一絲慍怒。
「奴才不是這個意思……他們會幫我，是因為不管哪一次小不點都是被人冤枉的，他們想讓皇上做明君，所以——」
「所以你的意思又是，朕多番冤枉你，不是明君？」
「我——」這古人怎麼就老扭曲人意思，愛往不好的方向想？
「小不點你大膽！」夙軒轅的聲音大了一倍。
「不不，」蘇蘇忙道，「誰都知道，奴才膽兒小……」
過了好一會兒都沒聲音，夙軒轅忽然就來了一句：「珍妃死了。」
「請皇上節哀……」
「小不點，珍兒的魂魄指不定就徘徊在這周圍，你倒是給朕說實話，你與珍兒——」
「皇上明鑒，」蘇蘇往擔架上磕了一下，「所有人都知道奴才跟玥世子情投意合，本來等所有事都塵埃落定，便會商量著婚事——」
聽到這，話被夙軒轅搶了去：「哦？玥兒當真要娶你？」
「是的，玥世子說要給奴才一個名分，不讓天下人笑話了去。玥世子待奴才怎樣，小至小合院，大至全天下，乃至皇上，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日玥世子不顧自己性命替小不點擋了那一劍，他是個多霸道多有佔有慾的人，皇上應該比奴才更加瞭解。試問，他又怎麼會等在寢屋外，那樣安分地等待奴才與珍妃娘娘……呢？」
她故意將詞隱去。
反正夙軒轅是明白的。
他歎了氣，兀自說道：「娶了也好，成了家，也該長大了。不如就撞了吧，朕給你們賜婚，與老三雙喜臨門，旺我天朝，繁榮昌盛。」
蘇蘇謝了。他又喃喃著：「珍兒……莫非朕真的錯怪了你……」
看來這皇帝對珍妃，卻也是真情實意的。倒不是宮人們嚼舌頭了，珍妃確實受寵。
「朕不是說要查明真相還你清白了嗎，你何苦不再等等……朕只是一時氣在心頭才對你大喝，也沒說不信你，你為何要這麼傻以死表明清白啊……」
看夙軒轅傷心著，蘇蘇也不敢亂動，怕打攪他。她固然心裡也不好受，但人死不能復生，當務之急是要查出真相，找到那個陷害他們的人，讓奶娘和珍妃死得瞑目。
「去查吧，給珍兒一個交代，朕不能讓她死得這麼不明不白。」
「啊？」又讓她查？沒有大理寺？沒有包青天？怎麼出了事就知道給那些當官兒的省事，老把屎盆子扣他們腦袋上？
「是要立刻死去給珍妃陪葬，還是找出兇手給珍妃一個交代，你自己選吧。」
「當然不能珍妃娘娘死得那麼不明不白……」
夙軒轅哼哼了下，看不出神情來：「別高興得那麼早，還是七日，查不出來，你就給珍妃陪葬吧！」
「那玥世子……」
「你就放心，玥兒朕暫時不殺他。哦再過七日的話，就該到你們四個成親的日子了……小不點，多用點心，可別把婚禮，變成了葬禮。」
蘇蘇囁嚅著，謝了。
「那現在我們……」她想問，是不是可以回小合院了？
卻不想他還是道：「回牢裡去罷，且再呆一晚上。你們兩個，戾氣這麼重，不好好治治還無法無天了！再苦你們一晚，學乖著點，別整日惹朕生氣！下一次，朕不一定有這個心情放你們出去！滾滾滾，回牢裡呆著，明兒一早就放你們出去，別在這礙朕眼！」
我也得滾得出去啊！她心想。
夙軒轅回頭一看她那副慘樣，忍著怒朝外頭喊了聲：「木公公！」
回天牢的時候，慕涼玥還一動不動地坐著，姿勢也沒什麼變化。蘇蘇不忍看他的背，便把臉一轉，權當看不見。
趴在地上，寂寥的時候不禁又回想起些事情來。前世的事她忘了不少，很多事情的細節都記不起來了。不過活在當下，她也沒有要去記起的意思。
倒是這六年來，與他們五個朝夕相處，一直都挺平靜的，平平淡淡也還算過得悠哉。就是不知道怎麼的，最近事兒特別多，一波接著一波。自己好像也沒得過誰啊，究竟是誰三番兩次要置她於死地？
其實很多年前她就料想過，以後的日子不會太平，鉤心鬥角互相陷害什麼的，也會是常事。但突然一點準備都沒有對方就襲擊而來，她實在有點招架不住。
自己還沒理出個頭緒來呢，奶娘、珍妃就相繼離世了。
以後……會不會有更多的人死掉？
後半夜露氣很重，如不是昨夜吃了那個男人給的藥丸子，她恐怕就要死在這牢裡了。不過那藥丸子畢竟不是仙藥，她那血肉模糊的後背沒有經過處理，傷口都已經開始發炎了，只覺得人是越來越沒力氣，腦子混沌得一塌糊塗。
蘇蘇總歸是個弱女子，露氣更重的時候，牢房裡的潮濕讓她的傷口彷彿沾了辣椒水似的，辛辣得可以，不知道是被疼的還是怎樣，嗚咽了下眼一閉就昏過去了。
從混沌中醒來的慕涼玥便是因為聽到蘇蘇的呻吟聲。
頓然轉過去一看，蘇蘇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就是偶爾禁臠一下，像扯到了背後的傷，便抖得更厲害了。
「小不點！」
他連著叫了好幾聲，她像是睡死了一般，沒有任何回應。
「來人！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