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隱京城裡少有的雨天。
墨王府落鳳閣花田里,梅兒撐著油紙傘小心翼翼地沿著花田邊上的石板路行走。
兩隻眼睛不時疑神疑鬼地盯著田里鬆軟芬芳的泥土和幾顆病怏怏的豆芽苗,心裡總覺得惴惴不安的。
挨著她行走的杜鵑眼睛上蒙著厚厚的紗布,一隻手搭在她胳膊上。
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異樣,忽然輕輕搖了搖她,頭也轉向她的方向。
「沒事。」梅兒安慰道,將她的胳膊拽得更緊了一點。
昨日深夜裡,王爺抱著昏迷不醒的王妃回來,接著就請了一位和關係較好的御醫和幾名大夫來替王妃看病。
所幸大夫都說娘娘無大礙,只是疲勞過度所致。
御醫順便也替杜鵑看了,說是雖然嗓子可能無法治好,眼睛卻有三分希望。
這似乎給了杜鵑一個堅持的動力,讓她變得積極配合起來,不再沒事大哭大鬧。
「也不知道王妃什麼時候醒來,往日這個時候,也該起來用午膳了。」梅兒的聲音裡有些擔憂。
那日側王妃被調了包了以後,消息就很快傳到了王爺那裡。
她和假的王妃去了無名寺燒香以後,她就被暗衛支了回去,後面的事也不太清楚。
昨日側王妃深夜未歸,她一開始還真擔心出了什麼事情。
杜鵑聽她那麼說,也不由擔憂地望著落鳳閣內院的方向。
梅兒只好又自言自語似的寬慰起她來:「別擔心,有王爺在呢,主子不會有事的。」
杜鵑疑惑地皺眉,梅兒什麼時候開始管側王妃叫主子了?
對於她們這種特殊訓練過,也是從暗衛堆裡打滾過出來的來說,主子這個稱呼,擁有著一層特別的含義。
主,便是她們的主,效忠的主,誓死追隨的主。
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嗎?
可惜嗓子壞了沒法說話,只好又一次將不解吞進肚裡去。
兩個姑娘一時間好像顛倒了角色。
總是愛唧唧喳喳滿腹抱怨的杜鵑開始被迫地沉默,沉思,偶爾露出憂鬱的表情。
而總是一副深沉老大人樣的梅兒卻開始不斷地自言自語,替杜鵑解悶,也不斷地寬慰自己。
也許她們的期盼都都起了作用,也許只是巧合。
總之,這個時候,沉睡了整整一夜加半個早晨時光的葉闌靜,終於醒了。
葉闌靜有睡回籠覺的習慣。
可是這一天醒來,卻覺得格外神清氣爽,困意全消。
甚至好像睡過了頭,筋骨都犯癢的感覺。
舒展地伸了個懶腰,手卻忽然碰到了熱乎乎的東西。
越摸手感越不對,怎麼像一個人頭?
驚悚地豁然坐起身,結果就看見,離墨一身髒兮兮的,和衣睡在她的旁邊。
她目瞪口呆地瞪著他好像一夜都長出胡茬的落魄樣,捏捏自己的臉。
現在做夢也會疼了?
再看看四周,沒錯呀,是她的落鳳閣呀。
「喂,離墨,醒醒!」
她捏他的臉,沒反應。再捏,還沒反應。旋轉捏,疼了。
離墨皺著眉毛拍開那只在他臉上搗亂的手,喃喃夢囈道:「哥,別鬧,讓我再睡會。」
葉闌靜張大了嘴巴,好久抬不起下顎。
不是因為離墨喊她那聲「哥」,而是離墨說話那口氣,矯情得讓她毛骨悚然。
這是平常那個總愛一臉陰鬱,算計地盯著她看的離墨?
不過,不管這傢伙出了什麼毛病,半夜爬上她的床的行為,實在太過分了,這個絕對不能姑息!
葉氏暴力,抄起一個枕頭,就準備朝離墨那臉蛋砸去。
可是揮出一半,又生生頓住了動作。
濕的?
哇KAO,是誰睡覺留那麼多口水啊,一個枕頭濕了一大半,也太誇張了吧?
這麼噁心的事,絕對不可能是她幹的,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
然而還沒等她有所行動,忽然就感覺腰被一雙熱乎乎的手臂摟住了。
而那手臂的主人,還享受地把腦袋往她胸口蹭,嘴裡陶醉地喊著:「心兒…」
危險的目光掃向熟睡中的某王爺,深呼吸,吐氣,再提氣。
「離——墨——你——個——王——八——蛋——給——我——醒——過——來——」
一聲咆哮響徹落鳳閣,瞬時驚動了上上下下老老小小花花草草,離墨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來,沒坐穩,「撲通」一聲掉下床去,摔了個狗啃泥。
聞風而動的暗衛下人們匆匆趕來,就看見了這麼讓人瞠目結舌的一幕。
離墨摔得屁股生疼,好一會兒沒從昏昏睡夢中清醒過來,愣愣地在地上呆坐了半晌。
又半晌,才抬頭看見虎視眈眈盯著他的葉闌靜,和一眾驚的下巴都要脫臼了的下人。
開玩笑,王爺被踹下床,生平僅見!
終於有些清醒了思路,某王爺眸光一側,森森寒氣瞬間瀰漫了整個落鳳閣。
堂堂三王爺,被下人當笑話看?
有命看?!
眾人一見情況不好,王爺有要發飆的預兆,趕緊作鳥獸散。
溜的快的,如暗衛一類,直接就沒了人影。
梅兒也慌忙道:「王妃終於醒了,奴婢給您準備梳洗去。」
話說完,也不等誰允諾,拉了杜鵑就趕緊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