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土地答得有氣無力。
「行了,我走了,下回來一定替你修個廟。」我心滿意足,拍了拍他的肩打算離開。
「上仙~」
「還有事?」我回頭望向他。
「事已至此,上仙不若早些尋個風水寶地,讓曼陀羅早日入土為安,汲取日月精華,以早日修復折損的道行才是上上之策。」土地一臉熱切,顯然他比較留戀那個「道行。」
什麼叫入土為安?我還壽終正寢呢!
「上次不是說十年之後再栽?怎麼又改了?」我忍住牢騷,反問。
「此一時彼一時,若是再不早日吸收天地之靈氣,恐曼陀羅本尊將大受損傷,上仙想要恢復……呃,重返天庭怕是遙遙無期了。」
回不回天庭我無所謂,不過曼陀羅我養了些日子,也生出了感情,不想它受到任何損傷倒是真的。
況且,身邊帶著這麼高大的一株花,做起事來也頗不方便。如果種到山裡,人跡罕至的地方,不需照顧,自然省去許多力氣。
最重要的是,萬一哪天被平南撞到,倒是後患無窮,的確是要早做處理為好。
這麼一想,我點了點頭:「請問老伯,何處才算風水寶地?」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最好離京城近些。」
俗話說得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我在京裡住了這麼些日子,每天好吃好喝,閒了逛逛街,買買喜歡的小玩意,吃吃館子……愜意舒服慣了。若是要我再跑到窮鄉僻壤去挨苦受罪,我是萬萬做不到的。
「呃,報國寺的飛雪崖倒是一個好去處。」土地想了想,報了一個地名。
「飛雪崖?行,我記住了。」
看來,我跟飛雪崖的確有些緣份。
十三年前,我在那裡被劫墜崖;十三年後,我又要在那裡種花修行。
怕平南找不到我生出疑惑,我不敢再多說,匆匆下了山,剛走進村子還沒來得及進農戶家裡瞭解情況,平南已遠遠地走了過來。
他的身邊,跟著一個年輕女子,身材窈窕,穿著一身藍底白花滾白邊的對襟裌襖,一條棗紅的大綿褲。
「她是~」我狐疑地望著平南。
「她就是雲菊仙,五年前失蹤的那個孩子。」平南簡單地給我介紹了一下。
一直聽他說孩子,孩子,沒想到站到眼前的,居然是個跟我年紀差不多的大姑娘。
我有些意外,細細地打量她一眼。
她大約十七八歲的年紀,神情鎮定,瓜子臉,柳葉眉,薄薄的唇瓣,透著機靈。
此時,她那雙漂亮的眼睛,正靈活地在我身上打轉,烏黑的瞳仁裡,漾著淺淺的笑意,似新奇,又似有趣,還帶著點神秘。
從她的臉上找不出一絲悲傷的痕跡。
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個全家十五口人無辜喪命,僥倖從虎口中脫逃,倖存下來的孩子。
不過,事過境遷,那段殘忍的記憶,如果能從一個當時只有十二三歲的孩子的腦海裡抹去的話,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不是嗎?
「你是雲菊仙?」我衝她微微一笑。
「菊仙見過江姑娘。」雲菊仙盈盈下拜。
「你瞭解到什麼新的情況沒有?」平南問我。
「呃,跟卷宗裡寫的差不多,沒有什麼新的線索。」我面不改色地說謊。
「嗯,」平南點了點頭,領先朝村外走去:「走吧,這裡說話不便,我們先回王府去。」
平南趕車,我和菊仙兩個坐到車裡,一路上她都在目不轉睛地瞧著我,毫不掩飾對我的興趣。
「看什麼?」我有些不悅。
「哇,這枝簪子好別緻,是真的金子嗎?」她笑瞇瞇地看著我。
我心中咯登一響,立刻省起,這枝簪子是皇后娘娘賞的,這幾天在宮裡戴過,我出來得匆忙,竟然忘了換掉。
平南顯然不太注意這些,一直沒有問我簪子的來歷。
但是,蕭雲謙可不同。
那傢伙天天混在女人堆裡,眼睛厲得像鷹一樣。只一眼,便能看出這枝簪子來歷不凡,絕對不是民間所有。
萬一被他看見,又得費一番唇舌解釋。
「你喜歡?」我裝做不在意地隨手撥下簪子,放到她的手裡:「呶,拿去吧。」
「不,不,萍水相逢,我哪能收姐姐這麼貴的東西?」她雙手亂搖。
我順勢把簪子收到懷裡。
「姐姐的衣服真漂亮呢,自己做的還是買的?」她又找到新目標。
這就叫漂亮了?她如果看到羽衣和疏影的衣服,不知道會興奮成啥樣?
「對不起,這個可不能脫給你。」我板著臉,面無表情。
平南在前面聽到,哧地一聲笑出來,回過頭,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似乎,很期待我把衣服脫下來似的。我拷!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臉紅。
「我知道,開個玩笑而已。」我狠狠瞪平南一眼。
笑屁!
「姐姐,女人也可以當捕快嗎?」她終於不再對我身上的東西感興趣,卻把目標鎖在了我的職業上。
「嗯。」我含糊地應了一句。
「姐姐,你可不可以幫我說說,讓我也當捕快?」她一臉艷羨。
「呃,這個恐怕不太可能。」我撇清。
「為什麼?」
我被她纏得不耐煩了:「我沒那個權力。」
這個孩子,走過夜路,還不怕黑?
「沈大哥,你可不可以幫我求情?」她把目標轉向平南。
「抱歉,現在不缺女衙役。」平南忍著笑,一本正經地拒絕。
「哦。」她一臉失望。
「不過,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倒是可以推薦你在七王府做個丫環。」平南安慰她:「那個,可比當捕快輕鬆多了,而且,有很多漂亮衣服。」
「真的?」她眼睛一亮,神情雀躍。
「嗯,所以,待會王爺問你的話,你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盡量機靈一點。不然,沈大哥也幫不了你,知道嗎?」平南提點著她。
「我知道了,」她用力點頭,撲過去捉住平南的手亂搖,眼波流動,歡喜無限:「沈大哥,你真好!」
平南輕咳一聲,不自在瞟我一眼,輕輕地把手抽了出來,「駕~」他低叱一聲,把馬車趕入了王府。
菊仙望我一眼,嘻嘻一笑,爬到窗口,掀開簾子看著外面,被富麗堂皇的王府吸引了注意力,終於不再說話。
我冷眼旁觀,一聲不吭。
偌大的七王府,自然不怕多養一個丫環。
平南隨口一句承諾,不費吹灰之力便籠絡了菊仙。
「想什麼呢?」平南撩開簾子伸出手來扶我。
「不用了。」我回過神,避開他的手,跳下車。
「走吧,去書房。」平南訕訕地縮回手,轉頭大踏步朝書房走去。
菊仙緊緊跟著,左顧右盼,興致盎然。
「平南。」我叫住他:「你帶菊仙去吧。」
「怎麼了?」平南折返。
「我出來得太久了不好。」我微微一笑。
「等一下,我先領她去書房,完了再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我頭也不回地離開。
天色向晚,風停雪住。
我匆匆換了裝,趕回聶府。
不對,聶府的氣氛有些奇怪。門口沒有人走動,空氣裡似凝著霜,透著冰冷的味道。
我停下腳步,下意識地拉緊了大氅的衣領,調整了一下呼吸,這才慢慢地朝大門走去。
大門外的護院,看到我回來,如蒙大赦,紛紛鬆了一口氣。
「小姐,你可回來了!」小翠從門房裡躥了出來,一把捉住我的手,那樣子,比見了爹娘還要親。
「誰來了?」我狐疑地望著她。
「羽兒。」低沉優雅的男音,平淡地從我身後響起。
聽在我的耳裡,卻似平地一聲驚雷。
「大哥?」我寒毛倒立,驀然回頭。
聶祈寒神情冷漠,星眸裡含著淡淡的威儀。
不是說明天才回來?現在突然現身,殺了我個措手不及。
他冷冷地掃了我一眼,舉步朝花廳走去:「跟我來。」
「是。」我不敢多說,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後。
小翠縮著肩膀,像只待宰的小雞,可憐兮兮地跟著我。
聶祈寒回過頭,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停下來,一動也不敢動。
這場面看著其實很詭異,很滑稽,卻沒有一個人敢笑,大家都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也不敢出。
「小翠去泡兩杯茶吧。」我心中暗歎,出聲替小翠解圍。
「是!」小翠感激地笑了笑,匆匆閃人。
聶祈寒瞥我一眼,沒有說話。
我忽然省起,羽衣那麼柔弱,在他的身邊,怕是從來也不亂做主張的吧?
「宮裡有趣嗎?」剛一落坐,聶祈寒劈頭就問。
「嘎?」我一窒,不知該如何回答?
誰的嘴巴這麼多?這麼快就告訴了他了?
不對,我進宮有三四天,他耳報神又多,不可能完全不知。應該是得到消息才臨時決定,提早回京。
「周皇后對你可好?」聶祈寒再問。
「嗯。」我點頭。
不好能賞那麼多東西?
「你覺得周皇后如何?」聶祈寒靜靜看了我一會,冷不丁迸出一句。
「不錯啊,說話條理清晰,人也溫柔嫻靜,不像外界傳的那樣,是個瘋婦。」我中肯地進行評價。
「你對她,」聶祈寒忽地傾身,漂亮的眸子緊緊地逼視著我:「沒有半點特殊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