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寧子眼前一亮，心裡沒底地問道。
「聰明！」一陣狂笑過後，輕輕推開花枝招展的藝妓，湊到她的耳邊：「他是一面雙刃劍，盡力保護也可，實在保護不了也行！說不定峰迴路轉，到時候他便死心塌地、忠心耿耿地為帝國效力！」
「小澤長官！」寧子正在躊躇著，旁邊的藝妓曖昧地湊過來，使盡渾身解數地靠著他，寧子連忙退下。
翻過高牆壁壘，越過曾曾障礙，終於走到小閣樓門口。守衛的日本憲兵人數之少，令人生疑。獨艷左右觀望，回想方纔的一路順風，心裡實在沒底，擔心裡面可能有埋伏。
「長官，為何止步不前？」張岳放下黑圍布，與獨艷輕聲耳語，經驗不足的他有些心急：「如此順利實屬少見，天賜良機啊！」
「日寇利用千葉草，必然花力氣保護老爺子！除了大門口象徵一下，偏門這邊竟然只有兩人，除掉他們便一路順風，沒有阻擋！」獨艷疑慮重重地說道：「難道不可疑嗎？」
「莫非是敵人的陷阱？引我們上當？」蕭雅惠也湊到跟前，大驚失色地望著周圍。
「有這種可能，但任務必須完成！」獨艷頭暈腦脹，這麼多人歸她指揮，領頭的絕不能自亂陣腳，極力梳理思維：「或者敵人希望我們刺殺成功？如此一來，這些人更會為他們賣命！」
「想起來了！」張岳參加鋤奸隊多年，感覺從今年開始，刺殺漢奸及其家屬的任務，沒有往年那般有難度。獨艷的一語道破，他不由得相信了：「難怪殺漢奸的時候容易些，他們巴不得這些人破罐破摔！」
蕭雅惠想起謝秉堂，心裡仍在流血，卻故作瀟灑地問道：「那我們要不要行動？」
「保持原計劃不變！」獨艷從腰間拿出藥丸，將大家召集在一起，鎮定自若地命令道：「各位都有自殺藥丸，如果遭遇不測，只好為國捐軀了！」
「不成功便成仁！」蕭雅惠等人彼此相視，不約而同地說道。獨艷苦笑地搖著頭，以黑色幽默化解緊張氣氛，向來不喜歡空洞口號，又不忍心刺激他們。
眾人警戒度極高，蕭雅惠的撬門技術不賴，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卻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撬開。那根鐵絲經過特殊加工，神奇地代替了鑰匙，獨艷不由得佩服她的技術。
進門的只有三個人，獨艷、雅惠與張岳，屋內的漆黑一片，阻止不了他們的腳步，腳下的輕便鞋沒有聲音。雖然伸手不見五指，獨艷本能地仰望屋頂，看不見卻能感覺到人的氣息，這氣息有些熟悉。
情報十分精準，風嘯的父親每晚閉門不出，越是向裡屋方向走去，她越發肯定他的存在。獨艷憑長期的摸黑經驗，一邊用手勢發信號，一邊領著他們走。
「風嘯！」果然如此，路過他的房間，摸索著門的時候，屋內滄桑無力的男聲，猶如一道閃電，擊穿了她的耳際。
獨艷的腦海裡冒出一句：沒錯，就是他！舉起槍的一剎那，她的雙手顫抖，那是曾經關心她的長輩，險些成了她的公公！
她本能地發出信號，兩人緊貼在身邊，確認是他卻下不了手，一顆心咚咚直跳，差點跳出了嗓子眼兒。天哪！風嘯的影子猶在，她緊緊握住門把手，半晌動彈不得。
「長官！」雅惠的低聲提醒，把她從幻境中打醒，獨艷頭腦一震，彷彿身心真空一般，下意識地開門進屋。
「姚伯父！」一個深沉的女聲，夾雜著傷感與惋惜。
「獨艷！是你！」話音剛落，兩聲悶響結束了一切，原以為會有強烈的掙扎，哪怕多說幾句話，解釋一下她的別無選擇，或者聽他辯解。先前的設想過於幼稚，在她的思緒中重複了千百遍，事到臨頭，出乎意料地不同，出乎意料地乾淨利落。
核查兩次之後，確認對方已死，胸口中彈，頭部開花。獨艷瑟瑟發抖地伸手探試，脈搏全無，氣息已決，走出房間時險些倒下。
在回到據點的路上，車內人人都在誇她，果敢聰明，不拖泥帶水的風格。殊不知越是溢美之詞，她越是心如刀絞，車窗的縫隙透過一股風，冷颼颼地吹進來。她死死地靠著窗戶，只有冷風才能將她麻木，巴不得一陣冷風把殺戮吹走。
「你們真是廢物，飯桶！」小澤當時嘴上那樣說，雖有道理，卻無法向上面交待。商界名流的家底敗光，但多年的名聲沒有流逝，風嘯的作用暫且不談，沒想到重要人物說死就死。
「衛兵被敵人殺了，你們呢？」對著幾個慚愧的士兵，他大發雷霆地叫道：「離門口那麼近，竟然毫不知情，讓敵人一來一走，如入無人之境！」說著，抓起南京方面的電函，歇斯底里道：「我們如何交待？你們乾脆集體自殺，向天皇謝罪算了！」
「是！」這群機器倒是聽話，齊聲低頭下跪，請求賜他們軍刀，或者一人一把手槍。
「你們這些笨蛋！」小澤失去理智，一把推開竹內寧子，從牆角的桌台上抓起軍刀，仍在這些傢伙面前：「對付敵人沒本事，自殺的勇氣倒不小！好啊，想死就死吧！」
機器存在的意義在於，根據人類的操作行動，他們果然聽話，擺開架勢解扣子，差點脫光了自殺。寧子瞭解他的性格，氣話自然不能當真，一個勁兒地數落他們，誰知人家不聽女人的！
「夠了！」小澤氣得臉紅脖子粗，高聲厲喝：「把衣服穿好！帝國的戰士動不動脫衣服，不知內情的人以為你們有病！」只見，他們機械地穿好衣服，請求他賜手槍自盡。
尷尬的狀況下，他越發怒火沖天，屋外的人聽得清清楚楚，一通亂砸的聲音震耳欲聾，摻雜著惱怒的叫罵聲。站崗的人成了木頭，對裡面的動靜充耳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