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峰交待的任務,卑職無不從命!」獨艷整理好衣冠,戴好軍帽敬禮:「請長官等著我們的好消息吧!」
開門的一瞬間,抱著文件夾久等的人,絲毫沒有驚訝地望著她,兩人相視一笑。局長自鳴得意地簽字,完全不介意有人聽到風聲。
坦白說,他巴不得有人聽見,最好傳揚出去,獨艷越不好做人,便越要發狠地完成任務。如果她被日寇所殺,血灑淪陷區,恰好借刀殺人;如果她完成任務回來,風嘯必然誓死報仇,她的小命岌岌可危。
總之,他要的是奴才,而不是純粹的人才,嬌艷的鮮花鶴立雞群,他絕對不能容忍。
「兩種結局,他都可以坐收漁利!」獨艷躲進宿舍,端詳著窗台上的花盆,回憶著夏季時的美麗動人,心寒地吐出一句:「花開並蒂固然好,人家偏要一直獨秀!」
「同行是冤家!」寒萱急得直掉淚,攥緊拳頭罵道:「真是當官的老油子,整起人來不留痕跡,殺人不見血呀!對付日寇,怎麼沒見他如此賣力?」
獨艷的腦海中,反覆出現他的得意樣,不禁握緊拳頭:「我不會讓他如願的!」
「難道你不打算殺姚伯父?」寒萱有些迷惘,低聲問道:「這可是臨場抗命!豈不是送他口實?」
「誰說的?」她微微一笑地望著好友,無論心多麼疼,終究忍住沒哭:「他要殺我,我為什麼不能殺他爸?」寒萱摀住嘴巴,看到怪物似的躲開了,含淚怔怔地站著。
「我若是姚伯父,從日寇劫持的一刻起,便了結生命,絕不連累兒子!」獨艷嘴上這樣說,不過是安慰自己,為自己的行動找理由,心裡卻有個聲音,千百次地告訴她不能下手。
「你不要這樣看著我!」獨艷抬起頭來,見她本能地敬而遠之,心上的一滴淚落在臉頰:「軍令如山,不得不從!內有上司忌諱,外有強敵威脅,已經由不得我了!只有毫不留情,全力以赴,才能殺出一條血路!」
12月的重慶沒有下雪,反倒是下雨的泥濘,出門散步,不免帶回兩腳泥。與湯姆欲言又止,她不敢和盤托出,只說自己執行秘密任務,離開重慶兩天。
「有危險吧?」湯姆從頭到尾傾聽著,直到她停下腳步閉了口,才憂心忡忡地歎氣,一把摟過她的肩膀,語氣輕描淡寫,表情卻洩露了一切。
「能沒有危險嗎?好比你每次執行任務,哪次不是提心吊膽地轟炸?」她伏在他的肩膀上,抓牢他的手,彷彿抓住一份念想:「那是敵人的地盤!在我國的國土內,我不能自由自在地走動,卻要偷偷摸摸地!」
湯姆沒有多問,特工的生活很神秘,他知道自己不能問,問了她也不會說。此時此刻,終於明白她的心境,每次他轟炸敵人的地盤,她何嘗沒有在心中禱告?
「你們多保重!」獨艷抱著話筒,故作漫不經心:「媽,你的腿經常犯病,要按時吃藥遵醫囑!千萬不要耍性子!」
「這孩子怎麼啦?」母親感到窩心,女兒很少關心她的腿,嘴上卻很不饒人:「不就是出差兩天嗎?你媽沒有你的問候,照樣過得好好地!」
「媽,姐姐好不容易來電話,嘴上硬梆梆地有用嗎?」獨穎在旁纏著她,撒嬌地叉著手,差點搶過話筒,直衝著姐姐那邊叫道:「姐姐,別聽媽嘮嘮叨叨!等你回來了,一定要回家看我!我有好多話要告訴你呢!」
獨艷有淚流入心裡,堅定了凱旋而歸的決心,強作歡顏地笑道:「聽見了,聽見了!」
「你聽見什麼了?別聽你妹妹胡說八道,出門在外注意身體!」母親總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要是瘦上一圈,我可不管照顧!」
獨艷簡單地囉嗦幾句,連母親都笑話她,總算在萬般不忍之下,帶著對家人的牽掛,心一橫放下電話。
抵達武漢的當天,鋤奸隊得到地下黨的幫助,行動進展順利。獨艷沒有參與,與另一個姑娘留在賓館,兩人慢慢熟悉,適才知道同是天涯淪落人。
「原來,你在淪陷區也有心上人!」獨艷與她同病相憐,雙眸黯淡地看著她:「上峰要求你殺了他?」
「還用問嗎?」蕭雅惠哭了出來,摸著眼淚傾訴:「為了生存,他當了漢奸!重慶方面獲得情報,他協助鬼子害了不少潛伏人員,當然要除之而後快!」
「可你還愛他,不是嗎?」輕輕飄出的一句話,令她不知所措,心裡肯定她的說法,卻不願意承認,連忙擦乾淚水:「一個漢奸,有什麼值得留戀的?明天就要殺他,你也要一起去!」
「說實話,如果要我親手殺愛人,恐怕會有不忍!」獨艷不知為何,願意與這個剛剛認識的女孩,掏心掏肺地說話,或許是一種緣分:「我會突然想起他的好,想起我們曾經的快樂,但我必須下手!這種滋味不好受,感情與理性分開,就是我們要做到的!」
「是啊,我們容易嗎?」
武漢的冬天鬼見愁,沒有南方的暖意,一點不比北方寒冷。獨艷有些不習慣,拚命地吃藥防感冒。
鋤奸隊的人個個冷面,看似驍勇善戰,甚至心狠手辣,但她一眼就能看出,眾人不為人知的脆弱與痛苦。不是刺殺漢奸和日本軍官,就是暗殺其親屬,蕭雅惠補上最後一槍,雙手瑟瑟發抖,槍響的一剎那,心上人倒在血泊中,她險些暈了過去。
那個夜晚著實恐怖,獨艷帶人衝進別人的院落,認準是漢奸及其同黨,毫不留情地開槍。雖然是無聲槍,也要面臨可能被捕的危險,誰知道日寇會不會在周圍?
謝秉堂帶著老婆躲了起來,獨艷與蕭雅惠四處搜尋,險些挖地三尺,夫妻倆竟然躲在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