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惑情 當愛已成往事 第208章  一清二楚(一)
    許公館的客房裡,一個男人焦急地來回踱步,一面提心吊膽地盯著房門,以防突然有人進來;一面注視著詞典發報機,左等右等得不到信號,信子遲遲沒有消息。

    「這個女人怎麼啦?千萬不要出事啊!」一邊胡亂猜疑,一邊驚懼地顫抖著雙手,回憶小澤的笑裡藏刀,獨艷的聲名在外,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匡當」一聲門被踢開,信子被看守架著仍在地上,四肢被綁。摔這一下彷彿醒了,模糊地望著四周,整個人趴在地上,翻身難上加難。

    「好好享受吧,女鬼子!」其中一個看守,面無表情地叉著腰,幸災樂禍地笑道。

    「想翻身?想得美!」另一個人哈哈大笑,看著她左搖右晃的樣子,甚至聽到悲憤交加的喘息聲,順手抄起竹條,對準那雙手狠抽兩下,疼得她哇哇直叫,卻倔強地控制住哭聲。

    「原來,局長前幾天已經知道了,只不過繼續演戲而已?」聽到風聲,蕭孝標表示懷疑,但從局長及其身邊人的表現,應該不是在說謊。

    「我承認,一開始確實被她迷住了!」局長看穿了他的想法,故意躲開他的眼睛,起身走到窗前,若有所思地說道:「幾天前的一個上午,我陪同衛長官視察各學府,西南聯大的孩子們談起她,口口聲聲說她已死!為了證實,我還命人調閱了西南聯大檔案,汪瑩碧果然在『已故人』之中!」

    經過一番懇談,他本想秘密調查,層層抽絲剝繭,沒想到柳迎舟立了一功,獵物到手。然而,他更為擔心的是,美人計的操縱者可能金蟬脫殼。

    次日清晨的搜查,收穫不小,但沒有發現風嘯的蛛絲馬跡。帶著手套四處觀察,時不時摸一下可疑之處,因為沒有更多的發現,才越發疑心重重。

    回到情報六處,一路上的苦苦思索,前因後果的分析,與之再會的片段躍入眼簾。如果她感情用事,完全可以讓證據淹沒,但她不能這樣做。

    「處長!」當著戰友與紀明的面,隨著一聲沉吟,獨艷掏出一張紙,心顫地吐出一句:「昨夜在那女人的住處,發現了這個東西!」她扭頭看著李鈺:「這就是我的『重大發現』!」

    李鈺頗為驚訝,見處長正在納悶,連忙拿過去看,一邊睜大眼睛不明就裡,一邊奇怪地問道:「這是誰寫的?字倒是不錯,可以當書法家了!」

    「我的前未婚夫!」獨艷情緒激動,終於忍不住眼淚,一字一頓道:「姚-風-嘯!」三個字似乎用盡全力,才能脫口而出,包含著她多年的煎熬與念想,如今看來不再需要了。

    寒萱不敢相信,拚命地搖著頭,求她不要胡亂猜疑,怔怔地抓住她的肩膀,聲淚俱下。興華與李鈺完全驚呆了,不知道她在說什麼,紀明長歎一聲,上前拿過紙張,不動聲色地問獨艷。

    一句話像刀子,狠狠地掏挖她的心,但她必須面對:「這是他的筆跡嗎?」

    獨艷的腦子一片空白,彷彿又反悔了,內心翻江倒海,摀住胸口站著,不知該如何回答。見她目光閃爍,似有心軟,紀明將東西放在她面前,鄭重其事地又問一遍。

    「獨艷,此事非同小可!你能百分之百地確定,這就是他的筆跡嗎?」關鍵時刻,他以上司的身份,擲地有聲地問道。

    「是!」她微微地低下頭,聲音小得像蚊子叫,淚如泉湧地摀住嘴。

    「請你大聲點!」紀明決心為她治病,近乎殘酷地質疑:「這確實是姚風嘯的筆跡嗎?」

    「是!」獨艷心中憋著一口氣,瞬間噴發,再也無法抑制絕望與難堪,帶著對他的思念與怨恨,同樣地擲地有聲:「我以項上人頭擔保,此筆跡確實出自他手!姚風嘯的字體柔弱有餘、氣勢不足,字如其人!我一眼就能認出來!」

    紀明畢竟老道,戰爭有時成就佳緣,有時卻毀掉美好,望著她的傷痛欲絕,端詳著手中的證據,他默默地收起來。

    鎖上抽屜的一霎那,獨艷覺得自己的心空了,或許從最開始,一切便注定了。

    信子的牢飯中動了手腳,也是為了確認事實,錄音機裡的每字每句,躲在監聽室內的眾人,不住地望著她。寒萱害怕她失態,想像著她可能的歇斯底里,甚至衝出去揍犯人,雙手時緊時松,咬著嘴唇。

    獨艷似乎看破了,認真地監聽著,從對方的語氣中分析,彷彿先知一般鎮定,或者被咬出來的人與己無關。那紋絲不動的臉龐,平靜如水的眼睛,很難相信她的反應。

    坐在車裡,雷聲大得震耳欲聾,雨水嘩啦啦地下著,瀑布般地沖刷著車窗。山路崎嶇難行,突然轟隆隆的聲音,嚇了司機一跳,旁人也唏噓不已,拜託他開慢一點。

    此時此刻,只有她撫摸著窗戶,似乎試圖看清外面的世界,無論多大的雷聲都無法驚醒她。寒萱拉住她的手,才發現這雙玉手出奇地冷。

    「哎呀,你的手那麼冷,要不要去醫院看看?」條件反射的一句,引來大家的關切,她仍舊淡淡一笑,打趣她反應過度,胸口的一股郁氣,憋得她快要窒息。

    汽車停在大院門口,眾人舉著雨傘下車,小心翼翼地走著。只有她如飛鳥出籠,雨傘雖然不夠用,但寒萱主動與她分享,卻遭到委婉拒絕。

    興華與李鈺不知所措,一邊追著她跑,一邊不顧自身淋雨,好言好語地勸她。她們明白,風嘯是她的念想,是六年以來的幻夢,她的心傷透了。作為大家閨秀,不能大哭大鬧,只能雨中漫步,淋濕自己,洗滌心靈。

    「不要糟蹋自己的身體,病了可怎麼辦?」任憑寒萱苦口婆心,她依然故我地走在雨中,仰望天空,沖涼一般地慢慢向前。

    三人輪番勸說,可惜皆無作用。就在她洗滌自己,試圖忘記過去的時候,孝廉一路奔向她,拉住她狠狠地數落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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