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佟霜按耐不住，衝過來指著她大罵：「不要臉的東西！我們若無憑據，能隨便抓你審問嗎？」
「你們想屈打成招嗎？」她哭得更厲害了，貌似委屈的眼睛，隱藏著有恃無恐的味道，獨艷敏感地捕捉到了，猛地放開她，毫不遲疑地叫道：「你們進來吧！」
「告訴我，她是汪瑩碧嗎？」學生們看了看獨艷，又看了看她，實話實說地指著她：「她怎麼可能是汪瑩碧？瑩碧已經死了！」
「你胡說，你們胡說八道！」信子的心理防線徹底坍塌，被綁著還不忘掙扎，苦於無法掙脫繩索的她，歇斯底里地辯護著：「長官，不要聽她們信口開河，冤枉無辜！我與同學們一路逃亡，在西南聯大與眾打成一片，她們不是我的同學，當然不會認識我！」
「你才胡說！」其中一名學生怒不可遏，抬起手來罵道：「瑩碧去年死於肺癆，一開始誰也沒注意，等送到醫院已經晚了！你若是她，難道世間真有借屍還魂？」
「不！我是汪瑩碧，我真的是汪瑩碧！」信子努力維持自尊，一邊故作千古奇冤地鬧著，一邊掙扎著，雙手開始偷偷搗鬼，摸索著解開繩索。
「我是汪瑩碧，你們誰也不能誣陷我！」獨艷沒有意識到她的小動作，從旁觀察她與學生們的爭執，這些孩子雖然與之年齡相仿，但口才敵不過她。不僅說不過她，而且對方的聲嘶力竭，哪怕是頻繁的掙扎，竟能讓她們步步後退，嘴硬而已。
「好了，你們4個先不要說話！」獨艷觀察許久，拍了拍她們的肩膀，示意坐下旁觀。看著她的氣焰不減，不禁笑出聲來，眾人面面相覷。
「李鈺！」笑聲過後，她伸手示意道。
信子的心再次懸空，見到她手中的東西，頓時變了臉色，氣得說不出話來。學生們不明就裡，好奇地追問李鈺，她卻笑而不答，直勾勾地盯著敵人。
「這是你的日記本，倒是精巧十足！一隻手就能握住！」李鈺拿著小本子，戲虐地敲打她的額頭：「可惜你沒藏好，搜查的時候讓我看到了！要不要我翻譯成漢語，一句句讀出來？」
「哈哈哈哈！」信子投降了，心服口服地含淚說道：「許獨艷！宮崎長官戰績纍纍，來到重慶之前，被東京大本營譽為『特高課的櫻花』，她最終死在你的手上！坦白說，我早該明白自己的命運，無奈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或許命中注定，我應該死在你的手上！」說罷，擺出視死如歸的模樣，閉上雙眼叫道：「來吧！我不怕死！」
獨艷覺得很好笑，隨身攜帶的錄音機仍在運行，雙眸閃過一絲竊笑，叉著手挖苦她：「你們日本人脾氣太大，沒有戰略目標，想一出是一出！更要命的是，你們不說實話！不怕死？世上沒有人不怕死！」
話音剛落，別說敵人驚愕不已，自己人也瞠目結舌，學生們心高氣傲地望著她，彷彿有些不屑。
「人都是怕死的！」抓起她的頭髮，獨艷端詳著她的面容，掏出一句心裡話：「如果我落入敵手，我會告訴他們『我怕死，但我不能出賣國家』！昂著脖子，張口就來，不覺得自己很虛偽嗎？」
此時此刻，信子的目光仇恨萬分，火一樣的眼睛與她交戰，獨艷不僅不曾退讓，而且覺察出異樣，用餘光瞟著她的雙手。李鈺也覺得有問題，趁兩人叫板的當口，悄悄走到後面，頓時大驚失色。
千鈞一髮之際，她的眼神越發可怕，學生們擠在一起，本能地不敢看她。只見，她使勁全身力氣掙脫束縛，雙手猛然伸過來，凶相畢露，要擰斷她的脖子。
學生們嚇得一聲驚叫，縮成一團。獨艷反應極快，先是躲開攻擊，然後趁其撲空的猶豫，一腳踢在她的肚子上。
「啊！」信子摔倒在地，椅子受到連累，李鈺連忙撲上去，一針刺入重要穴位，對手再次暈厥。
「把她送入特別監獄！」獨艷摒住呼吸，回頭望了一眼學生，淺笑一聲為她們壓驚，隨即交待李鈺。
特工們將其押走，眼看著卡車走遠，她才鬆了一口氣。
「她不是美惠子，可方纔的舉動像極了她！」一路上，李鈺心有餘悸地開著車，獨艷長舒一口氣：「不要怕敵人，也不能掉以輕心啊！」
佟霜則一心想著邀功，情敵既然是特務，恰好可以警示局長，迫使他重新寵愛自己。態度雖然不再傲慢，卻滿口地詛咒情敵，張揚著要名分，獨艷差點堵上耳朵。
回到宿舍之前，她在門口徘徊著，天上的一顆流星飛過，心不由得輕顫一下。從口袋裡拿出那張紙，這是在信子住處發現的東西，上面寫滿「愛」字，多麼熟悉的字體！那個人騙得過別人，卻逃不出她的法眼。
「為什麼？為什麼？風嘯，真的是你嗎？」獨艷沉重地邁著步子，圍著宿舍前的草坪轉悠，不住地捧起那張紙，已經欲哭無淚。儘管曾經懷疑，卻始終不願相信，而今由不得她了。
換句話說，於公他已叛國，因為他的筆跡在敵人那裡；於私他可能另有所愛，與秦鵬犯下同樣的錯誤，也因為他的筆跡在敵人那裡。畢竟，假汪瑩碧是個美女，令她嫉妒的尤物。
「不會的，你不應該是漢奸！」獨艷不由自主地嘟囔著，陷入痛苦的迷惘，她心知肚明，只要敵人開口，便可驗證他的真面目。她多麼希望是騙局，多麼希望是日本人的離間計！
仰望著無邊的夜空，她越發害怕了，信子住處已有人蹲守，明天一早就要公開搜查。六年沒見，戰爭時期變幻莫測！一時間，恐懼感與心靈的折磨，將她活活地撕成兩半，一半相信他是清白的，一半痛罵他賣國求榮。兩種聲音充斥耳際，她終於走到宿舍牆角，靠在暗處默默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