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忙!你哥忙了那麼多年,單看他就知道你的辛苦了,我莫非老糊塗嗎?」許夫人盡量壓下火氣,好言好語地教誨:「我有正經事跟你說!不許當耳邊風!」
「我真的要睡了,求母親大人饒了我吧!」獨艷甘拜下風,誇張地作揖笑道:「有事明天再說,好不好?」
誰知,她著了魔似的,非要當夜告訴女兒,她已經物色好了準女婿,並通知她下個月休假的時候見面。
對此安排她非常反感,風嘯已成傷痛的往事,既然與湯姆相處得不錯,為什麼要捨近求遠,與素未謀面的人相親?何況,自己肩上擔子很重,立志一日不逐日寇,一日不談婚論嫁!旁人或許會笑話她,但心裡的誓言是認真的。
於是,既沒有與之爭吵,也沒有一味逃避,而是相對委婉地拒絕了,令母親大失所望。
「難道你不願意去?」她有些不耐煩,直接反問女兒:「年輕人就一定要反叛嗎?媽也曾年輕過,但特別聽父母的話,要知道我不可能害你!」
「您的好我心知肚明!」然而,如此母愛無法承受,意識到情況可能惡化,連忙陪笑地勸道:「可我更願意為自己作主,不要催著我嘛!」說著,變相趕母親離開,語氣不失幽默,她卻不吃這套。
「夠了!」不想吵醒家人,只好板著臉低聲說道:「你哥都告訴我們了!所有人都知道了,你如今成了風雲人物,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了!」
「沸沸揚揚?」猜出了八九不離十,她的心有些慌亂,但始終注視著母親,沒有絲毫退縮:「什麼事沸沸揚揚?您又聽誰嚼舌根了?」
「你哥親口說的!他也在嚼舌根嗎?」抓住女兒的穴位,但盲目地憂慮適得其反,繼續追問:「不僅軍統傳出風言風語,我的朋友圈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讓一家人情何以堪啊?」
「等等,有一點我不明白!」獨艷一邊暗罵長舌怪,一邊極力保持笑意,示意她聽自己解釋:「媽,我的終身大事,別人憑什麼那麼關心?與她們有什麼相干?」
母親頓時愣住了,一時無法回應,心裡有話無法正確表達,往往所言非心,傷害了孩子的自尊,卻沒能說明白自己的意思。俗話說「關心則亂,口不擇言」,這就是真實的寫照!
「再說,有些人閒得沒事幹,整日裡不是打牌,就是以訛傳訛,甚至以此為樂!媽不會不瞭解吧?」獨艷一語道破,戳中了官僚家屬的要害,聯想同仁們平日的辛苦,越說越激動:「我天天忙得四腳朝天,沒有閒暇招蜂引蝶,所以沒興趣出門相親!請您替我回絕吧!許多官宦閨秀,不都打算門當戶對,心安理得地當少奶奶嗎?我沒興趣!」
「你這丫頭懂什麼呀?」母親吐出一口氣,憋紅了臉數落道:「官場污濁,豈是一日之寒?你父親雖在軍界,但摸爬滾打了大半生,時刻都要提心吊膽,周旋於上下之間!以前你不理解就算了,在軍統呆了那麼久,不會還那麼笨吧?」
獨艷乾脆閉口不言,聽憑她訴說著苦惱,父親的仕途並非穩定,哥哥效命軍統多年,勞神又勞心地左右逢源,戰爭遙遙無期,家族的未來是未知數。總之,她必須成為籌碼,對方久聞芳名,希望見她一面。
看著母親的樣子,戰爭的風雲動盪催人老,若她與外婆走在街上,恐怕被誤以為姐妹。坦白說,數年以來,國仇家恨填充了她的心房,很少關注母親的想法。此時此刻,雖然不可能聽任包辦,但實在不忍傷害她,睡意全無之際,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使勁地揉搓著頭髮。
見女兒長髮已亂,又是此番抗拒的態度,她無奈而生氣地搖著頭,內心矛盾了片刻,好半天才擠出一句:「你和那個飛行員,不是以訛傳訛吧?」
獨艷幾下弄好頭髮,垂著頭告訴她:「湯姆和我在戀愛!外面的傳言,我也不是完全不清楚,懶得理他們而已!清者自清,我怕什麼?」
「人家都說你和雪怡一樣,只不過傅總長不相信,願意讓兒子見你,你還要怎麼樣?」母親的表情發慌,彷彿她做了什麼醜事,望著那挽救孩子的眼神,她簡直覺得好笑。
「傅總長?國防部屬下的財政署總長嗎?」在魚龍混雜的地方工作,並沒有污染她的心靈,獨艷不是不會算計,而是不屑算計。
只見,她毫不希罕地諷刺:「媽知道嗎?就是這個人,明目張膽地貪污款項,其中有美國政府的援助,也有老百姓省吃儉用的錢,那些是軍用購藥款,應該用在前線將士身上的!」
母親心如明鏡,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沉默地低著頭。
「還有他的兒子!」獨艷盡量壓低聲音,但情緒很難控制,悲憤地滴下淚水:「長子已經娶妻生子,做人還算收斂。至於次子,早已聲名狼藉!醉酒當街撞傷行人,不慌不忙地介紹父親是誰!其父不顧民眾質疑,包庇到底,天理何在?」
「其實,只有骯髒的環境,才會把人變髒!」母親的聲音蒼白無力,卻一語中的。
「我明白!」獨艷看破官場腐敗,直抒胸臆地告訴她:「但我不能答應你,不能去相親!我不想跟著一起變髒,不想走在街上,被人猛戳脊樑骨!」
「整個國家就這樣,你能改變嗎?」見女兒認死理,她知道不該勉強,還是違心地厲聲說道:「難道你要一條路走到黑,讓人戳父母的脊樑骨?」
「如果有人多事,讓她來找我!」獨艷痛恨造謠者,立刻義正詞嚴,以剛強的面容掩飾傷感的內心,一字一頓道:「我倒要問問他們,許府長女做了什麼事?究竟哪裡招惹了他們?非要不遺餘力地詆毀我?甚至牽連我的家人!有什麼過節衝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