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你認為還有機會嗎?」美惠子難得冷靜,分析得入木三分:「那個黑暗中的女人,為什麼會出現在宿舍裡?或許她是特工之一,計劃已經暴露,許獨艷提前找人代替,埋伏好了等你走入陷阱!就算她事先不知道,僅憑運氣躲過一劫,那女人一定告了狀,她勢必已生戒備,還能容你動手嗎?」
上官弘低頭不語,忐忑不安地掃視著周圍,敏感地咀嚼出氣氛不對。
「弘哥,我覺得你應該回想一下,那個女人有沒有可能認出你,或者聽出你的聲音?」代子輕蔑地瞪著他,一句話點醒了他。
話音剛落,記憶回到作案現場,自己確實說了句話,大概是美人在懷,心情激動所致。狡猾的他沒有露怯,稍微猶豫了一下,斷然否認暴露目標,眾人半信半疑。
「你敢對天發誓,絕對沒有撒謊嗎?」渡邊疑心很重,步步緊逼道。
「在下對天盟誓:方纔所言句句屬實,如有半句謊言,甘受天譴!」說謊不打草稿,倒是不怕應驗,但臉色略顯蒼白。
於是,渡邊沒有為難他,卻已心生芥蒂,命令美惠子留在本部,切勿再去軍統上班。
「萬萬不可!」聽到這裡,他的心七上八下,意識到他的詭計,肯定是想撤出人手,促使軍統懷疑自己,進而借刀殺人。因此,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假意憂心地勸阻:「如今不能自亂陣腳,否則全盤皆輸,悔之晚矣!雲馨突然不去上班,軍統勢必疑竇叢生,我們的計劃不就完了嗎?」
「話雖如此,但我們不能犧牲美惠子,更不能拿本部的安危開玩笑!」其實,他能聽懂弦外之音,揣著明白裝糊塗。
上官弘著急了,巧言令色地哄著他們,說明利害輕重,駁得他們啞口無言,終於打消了念頭,但再次警告他小心。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明白嗎?」渡邊笑裡藏刀的神情,令其心中一顫,連忙笑臉相迎,心裡卻恨得牙癢癢。
「此外,一名新特工即將抵達重慶,他叫江邊由幸!」美惠子看了他一眼,輕蔑又不失信任地告訴他:「聽說陳納德計劃造訪重慶軍統,貌似他年紀不輕,也該活夠了吧?」
「你的意思是?」看了看渡邊及旁人,他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故作愚鈍。
「一個月內,你我充當內應,與江邊先生裡應外合!」她一邊輕笑地比劃著,一邊故作神秘地說道:「為防萬一,到時候多幾個人守在外面,大不了破門而入,說不定還有所收穫呢!」
上官弘有些傻了,連連稱是,一個勁兒地擦汗。
「這是給你和秦鵬的機會,最後的機會!」一路上,渡邊的要挾猶如車輪,反覆碾壓著他的大腦,害得他無法安靜。
回想欲施惡行之時,他無意中張狂地說話,對方肯定知道自己是誰,明顯地敵暗我明。此時此刻,唯有祈禱獨艷不知道,祈禱那個女人死要面子,默默忍辱偷生,甚至已經自殺,便可一了百了。
「對他這種人,必須恩威並施!」渡邊喝著藏匿的清酒,順便幫她倒了一杯,美惠子惶恐地接著,繼續聽他說下去:「上官弘畢竟老練,再用他一段日子吧!實在不行再換人!」
「不過,江邊由幸的中國話,固然十分地道」只見,她眉頭緊皺地舉起杯,頗為憂慮地問道:「但重慶話不太通順,萬一被人發覺呢?」
「如今的重慶是戰時首都,中國各地的人湧入這裡,只要他的心情平靜,別人就問不倒他!」他難得一笑,令身邊的人驚訝萬分。
隨後的幾天裡,牛麗琴笑臉迎人,堅強地面對著一切,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或許出了這件慘事,才能真正長大。
「你的臉色不太好,最近不舒服嗎?」盛夏七月之夜,平時她度日如年,抱怨著氣候的濕熱,而且脾氣不好,如今卻能泰然處之。秦鵬見四下無人,關切地湊到耳邊問道。
話音剛落,她感覺心冷透了,強作溫情地看著他,用好聽的話敷衍著。事實上,她早已恨透了他,一看到他笑容可掬的模樣,就會聯想到那晚的不堪回首。
牛麗琴從未如此感性,更沒有如此理性過。與上官弘低頭不見抬頭見,充其量是被仇恨掩埋,不曾傷心。然而,看著他的愛憐之情,聽著甜言蜜語,越是這樣,越發折磨她的心靈。
「我們都太忙了,軍統局不肯放假,我可想著你呢!」秦鵬並不知情,也不願深究受害者是誰,便一把摟住她,暢想著戰後的未來。
任由他摟抱著,她如同殭屍一般,一動不動地靠著,時而勉強說笑,時而用餘光注意門外。看到獨艷的手勢,她欣慰地嘴角上揚,輕輕咳嗽一聲示意。
「每晚睡覺的時候,我都夢想著擁你入懷!」說著,她被抱得更緊了,彷彿捆在他的懷裡,牛麗琴狠狠抓住衣襟,強忍憤恨地附和著。
「等打跑了鬼子,你我退出軍統,過著屬於我們的小日子,好嗎?」門口的察言觀色,獨艷與雪怡迷惘了,沒想到他是真心的,絲毫看不出表演的痕跡。
牛麗琴繼續作戲,直到兩人並肩而立,她主動送上輕吻,把他嚇了一跳:「隨時有人經過的地方,你不怕惹人閒話嗎?」
聽到這裡,門外的她們加強隱蔽,牛麗琴心中的火越燒越旺,不怒自威地瞪著他,似笑非笑的樣子,令他摸不著頭腦。
此時她才明白,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道理。家國天下,無論是國家利益,還是個人感情,她無法原諒他,表情實在難以捉摸。
「你怎麼啦?為什麼這樣看著我?」秦鵬扶住她的雙肩,唯恐得罪般地問道。
「沒什麼,我確實不太舒服!」她努力掙脫情緒漩渦,為了放長線釣大魚,面對這個既愛又恨的幫兇,五味雜陳地笑了出來,虧她裝得像,不愧是受過特訓的人。